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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微笑(连载)

古怪的微笑(连载)

第一章 外祖父的遗书
  这是一纸封皮泛着黄色霉斑的信,是用过去的那种黄裱纸写的,看起来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易士奇从不知道母亲的针线盒里有夹层,只晓得那个紫色的木匣是母亲最珍惜的嫁妆,从来都不允许他碰的。
  “奇儿,你长大了,又当上了教师,要是你外公和你爸爸还活着,该有多好。”母亲叹着气,幽幽道。
  易士奇祖籍山东蓬莱潮水乡,深圳大学建筑系毕业后留校任教,讲授建筑风水学。他自幼父亲早亡,是母亲含辛茹苦,独自将他拉扯大,如今自己要常住岭南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可是母亲又死活不愿离开家乡,那里有外公和易士奇爸爸的坟墓,她说。
  “这是你外公去世前的那个晚上写给你的信,那时你四岁。”母亲小心翼翼的打开信。
  易士奇接过信,心中忐忑不安,这是他头一次听到母亲说起外公还有遗书给他。
  “奇儿如面:
  当你见到此信的时候,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有些事情你也必须知道了。
  外公当年是国民革命军孙殿英部辎重营的士兵,驻扎在河北遵化境内。民国三十九年夏天的一个夜晚,韩营长命我们炸开了圣水峪乾隆皇帝陵地宫金刚墙,砸开两道石门,进去了地宫内。地面上是一尺厚的积水,中间停放着乾隆爷和皇后的双层大棺椁。在火把的亮光下,韩营长指挥劈开了金色的外椁,里面堆满了一轴轴的古字画,弟兄们都是目不识丁的老粗,目标是金银珠宝,于是就把那些画统统扔到了水里。
  我挤着从韩营长的腿间摸过去,竟然抓住了乾隆爷的大拇指,手中的感觉冰凉凉的,那是一只翡翠大扳指,我拽了下来。接着我又摸到了乾隆爷的手中,紧攥着的掌心里捏着三枚铜钱。
  大家出来集合列队,命令所有人不得私藏物品,违者军法论处。前面的几个弟兄被搜出藏有珠宝,当场被枪毙了。我看事情不妙,就偷偷把扳指吞进了肚子里。等查到我时,只有三枚铜钱,引得当官的一阵哄堂大笑,并允许我保留这几个铜钱。我没想到是第三天屙出翡翠扳指时,才发现扳指内还嵌着乾隆爷的一段指骨。
  抗战爆发后,我开小差回了胶东老家,路过济南当掉了那枚扳指,换到的钱置了几亩地并讨了老婆,祈望能过个安稳的日子。至于上面所讲的事情,我再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奇儿,那段指骨有些古怪,如有机会的话替我悄悄送回乾隆爷的陵墓里去吧,就算是为外公赎罪。再说那三枚乾隆通宝铜钱,你出世那年曾有一个云游道士在咱家歇脚时说,此钱有点来历,是当年上呈乾隆皇帝御览的雕母样板钱,堪称所有乾隆钱的祖宗,不但有收藏价值,而且卜卦极为灵验。
  那个云游道士看了你的八字,说你年月日时至阴,三枚铜钱与你相得益彰,并为你更名易士奇,说有师徒之缘,日后如有难处可去终南山找他。他的道号外公忘了,只记住那道士鼻子尖上有一颗朱砂痣。
  照顾好你母亲。
  外公易山绝笔
  一九七四年四月初七子时 。”
  易士奇默默放下了外公的遗书,沉思良久……。

[ 本帖最后由 卓越 于 2007-5-10 15: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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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摊开枯槁的手掌,掌心里是一段玉化了的指骨和三枚乾隆通宝铜钱。
  易士奇轻轻拈起那段象牙色的指骨,指尖传来一股若隐若无的清凉肃杀之气,他知道这就是煞气,千古帝王的桀煞之气。
  三枚乾隆钱入掌的感觉则截然不同,温暖如沐春风,顿觉心平气和,心钱相通,灵气跃跃。
  “妈妈,这段骨头只是人身上的普通的一块指骨,难道还有什么古怪之处吗?”士奇疑问的望着母亲。
  母亲摇摇头说道:“听你外公提起过,早些年,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骨头会无缘无故的在匣子里发出响声,不过这几年没有听到了。”
  不足为信,易士奇想。
  自己本身是研究风水方面的学者,灵异现象一般都有其内在的逻辑性,中央CCTV10探索发现台就经常报道这方面的事件,那个戴眼镜的主持人李西华就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前一段时间还经常在QQ上闲聊呢。
  “奇儿,回去深圳后,还是找间佛寺或道观念念经吧,礼多人不怪嘛。”母亲仍坐在炕头上不停的唠叨着。
  易士奇接过母亲缝的小布口袋,把指骨和铜钱装了进去,放入贴身口袋里。
  假期就要结束了,这次悄悄北上回胶东老家跟学校也没说,手机也没开,有时无人打扰也的确惬意得很。
  次日,他告别了母亲,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深圳大学座落于风景秀丽的南山后海湾畔,教育模式相当前卫,教师宿舍条件也很好,易士奇的那套宿舍位于三层,推开窗户可以看见深圳湾里的渔帆点点。
  进得门来,第一件事是打开阔别数日的电脑,然后冲个凉,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鼠标上……。
第二章 电子邮件
  易士奇的邮箱里有两封邮件,寄件人落款都是李西华,科学探索发现台的主持人,是他中学时期最要好的同学。
  他直接在收件箱窗口打开了第一封邮件,内容如下:
  士奇:
  与你联系不上,只得发邮件给你,盼你尽速联络我。我这里遇上了一个相当棘手的事情,需要你的专业知识相助,我尽可能说得明白一些。
  你知道我的老家是在贵州吧,自半年前开始,每个月圆之夜村里都死一个人,而且尸体的表情似笑非笑极其恐怖,当地公安机关一筹莫展,至今毫无头绪。人们怀疑是灵异事件,鬼魂所为,我从台里带了一个摄制组赶回了老家,进行了走访和拍摄,想从科学上给与解释,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我们小村已经有六户人家死了人,整个小村总共只有七户,剩下的一户就是我家了,而且再有三天就是月圆之夜,知道我为什么着急找你了吧?
   西华 是夜于灯下 易士奇的手慢慢的从鼠标上滑下来,头脑中首先想到的是,这是恶作剧吗?西华本身是一个极其严谨的人,也从来不和自己开玩笑的,看来事情是有点蹊跷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只烟点上,他先瞄了眼第二封邮件的发出时间是九月十四日,距前面的那封邮件已过十天,易士奇松了口气,这至少表明月圆之夜后一周,李西华本人安然无恙。
  他打开第二封邮件,惊奇的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字:速来!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易士奇笑笑,找出记载着通讯录的本本,查到李西华的电话,拨了过去。
  李西华的手机关着机……。
  他又拨通了北京中央电视台李西华的办公室电话,是一位口齿清晰的女士在接听。易士奇告诉那位女士,自己是李西华的同学。女士则彬彬有礼的回答,李西华已刚刚于不久前去世。
  李西华死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话音是确凿无误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你告诉我,他是哪一天去世的?怎么死的?”易士奇紧张的问道。
  “九月七日去世,死因……。”电话那头的女士支吾不语。
  “不可能啊,九月十四他还给我发了电子邮件。”
  “你一定是记错了,李西华确实于九月七日去世,对不起……。”北京那头挂线了。
  易士奇倒吸一口凉气。
  按道理说,西华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是不可能而且也没有必要扯谎,李西华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可是,九月十四日的邮件……,看来,需要来上一卦了,用上那三枚乾隆雕母试试。
  易士奇虽说是研究建筑环境和风水术的学者,但是六爻卜卦确是不精,充其量准确程度也就在60%左右。
  他取出来那三枚铜钱,合于掌中,摒除杂念,心中念叨着李西华生死吉凶,扔出铜钱……。那铜钱甚有灵性,在空中相互碰撞着,发出欢快的悦耳叮咚声。如此六次,得一《剥》卦,初六动。
  卦象即成,易士奇心中已然暗自叫苦,周易六十四卦,唯此卦阴爻实乃大凶。卦辞意思,剥落床体已先由床的最下方床腿部位开始了,其结果必然凶险。
  看来西华是凶多吉少矣……。
  易士奇心想,是该打点行装前往贵州那个小村庄一趟了,不管吉凶如何,既然老同学以生死相唤,自己则义不容辞,更何况他向来就对此类神秘异常事件有着与生具来的浓厚兴趣。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易士奇马不停蹄的查阅资料、购买装备等必须之物。
  晚上十点,他登上了开往贵州的列车。
第三章 江湖郎中
  经过火车上一夜的颠簸,天亮时分,列车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上。易士奇从中铺上探出头来,望着车窗外雾气沼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新上来的旅客中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个很高且瘦的男人,苗家缠头装束,估计身高可能有两米,易士奇想。
  那男人坐在了过道边的椅子上,头部轻松的超越了中铺的高度,他的眼睛正平视着易士奇。
  易士奇好奇的打量着此人,这人大约60岁上下,皮肤黝黑、瘦骨嶙峋,长长的马脸上满是紫色的痘痘,凸起的眼球白多黑少,那人对易士奇笑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易士奇也礼貌的点点头,湘黔一带的人个头都不是很高,此人天生异相,必有所长。
  此时,易士奇胸口处觉得有物什微微发热,他摸了摸,原来是那指骨,奇怪,骨质之物应该是凉性的呀。
  易士奇泡了碗方便面,默默地吃着,心里老是想着那第二封邮件。
  “老板,吃饭想事儿会积食呦。”高个儿男人的口音中带着浓重的方言味儿。
  易士奇愣了愣神儿,抱歉的一笑,顺便同那人聊起来。
  原来那人是一位苗医,名叫伊古都,常年穿行于湘、黔、滇藏一带,属于赤脚江湖郎中一类。
  “你知道有什么病可令人死时面目表情古怪,好像似笑非笑般?”易士奇随随便便问道,他压根没指望这个乡下土医生能够回答得出。
  “蛊。”伊古都说道。
  “什么!”易士奇口中的面条几乎喷了出来。
  “癫蛊。”伊古都肯定道。
  蛊是人工培养的一种毒虫,放蛊则是我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种神秘巫术。蛊总共有十一种,蛇蛊、生蛇蛊、阴蛇蛊、蔑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和金蚕蛊,其中以金蚕蛊毒性最烈。
  “癫蛊是取埋于地下之剧毒蛇菌,于端午日阳气盛极之时制蛊,这是壮族之蛊,中蛊之人死前面目表情非哭非笑,异常恐怖,而我们苗家则更喜欢金蚕蛊。”伊古都解释道。
  “如何得知病人是否中蛊呢?”易士奇急切的问。
  伊古都笑了笑,说道:“大蒜,生食大蒜遇蛊则吐。另外,养蛊及中蛊人家的墙壁角落绝无蛛网蚊虫的踪迹。”
  易士奇:“中蛊后如何医治?”
  “这需要看中的是哪一种蛊,医法各有不同。但西医并无医治之法,因为他们从来不相信蛊。”伊古都轻蔑的撇撇嘴。
  “伊古都先生,我有一位朋友,可能是中了蛊,不知您可否随我跑一趟,费用由您说。”易士奇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伊古都眼睛一亮,道:“难道现在竟然还有人在下蛊?好,我跟你去。”
  易士奇闻言暗喜,遂将李西华的大致情况做一简单介绍。伊古都也是爽快之人,两人聊得甚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易士奇早已把指骨发热一事忘到脑后去了。
  黄昏时分,他俩在一个小站下了火车。 乌蒙山西部地区横贯滇黔两省,峰峦叠嶂,深川大谷,人烟稀少,这里基本上还保持着云贵高原原始的风貌。
  出发前在电脑中查得的路线与现实发生了很大的误差,这个小车站应该有一条乡间捷径通往西华的家乡山阴村,可是下了车一打听,竟有四十里的山路。
  易士奇叹了口气,看来只得在这个小站的候车室里挨上一宿了,他抱歉的对伊古都耸耸肩。
  伊古都笑笑,说道:“我在山里行走惯了,我们可以找一家农舍,连打尖吃饭带住宿只需一二十块钱。”
  那当然好,就像徒步旅行一样,而且还能有热水。
  易士奇欣然赞同,一面由背囊里取出新买的GPS卫星定位仪,输入坐标启动了系统,有备无患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沿着老乡指点的那条小路出发了。须臾月上东山,山间小路清晰可辨,远处的群山与树林则朦朦胧胧一片,林间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游荡着,偶尔闻到几声枭啼。
  翻过了一座山头,月光下隐约是一处水潭,平面如镜,倒映着一轮皓月。潭边有茅舍数间,月光下几丝白色的炊烟浮在半空里仿佛定格般的一动不动,万籁俱寂,好静谧的画面啊,易士奇自是赞叹不已。
  咦,哪里似有不对,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伊古都鼻子朝天嗅嗅,凑近轻声说道:“易老师,此地有些古怪,今晚一切听我的,你不要说话。”
  易士奇点点头。俩人敲开了一间茅舍的房门,一个斑白头髻的阿婆开门,问明来意,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让他们进去了。
  老太婆到堂间准备饭菜,山野荒村无非就是点腊肉熏肠之类,其实反而不错。
  伊古都眼睛四处扫视,压低声音说道:“此屋干净异常,一尘不染,天棚角上甚至连一根蛛网灰线都没有,一个老婆婆如何打扫?此处定是藏蛊之所。”
  易士奇心中一动,方才在山头上感到哪里不对劲儿,现在他明白了,是声音,野外的夜晚不可能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的。
  自己以前只是从书本中了解云贵一带古时有放养蛊毒的传说,当现在看到蛊竟然如此厉害,不但逼走屋内蚊虫蛛蚁,甚至连周围旷野虫鸣皆无,心中不由得打起寒颤。
  饭菜端上,白米饭和蒸腊肉香肠,香气扑鼻。
  伊古都眼睛望着老阿婆,口中说道:“请给我们几头大蒜。”
  那阿婆一愣,脸上似有不快之色,出去堂间端来一簸箕大蒜头丢在饭桌上转身而去。
  伊古都只当不见,捏碎蒜头放入口中,易士奇依样也吃了几枚生大蒜。
  饭后洗漱完毕,二人上床就寝。
  易士奇看见伊古都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除瓶塞后撂在了枕头边,然后吹熄了油灯躺下。
月色朦胧,窗棂中透过淡淡的月光,洒在了床上。
  易士奇瞪着眼睛望着棚脊,心想在这滇黔大山深处,自己竟然会躺在荒野茅舍之中,气氛如此诡异,今晚定是个难眠之夜。
  身边的苗医早已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易士奇扭头看了看伊古都枕边的瓷瓶,里面装的是什么呢?瓷瓶肚大口小,绘有某种图腾的式样,里面也许装了什么挥发物质,或许可以驱蛊避邪。
  透过窗棂飘来一丝山林泥土的芬芳,那是大自然的气息。月光照射下的窗棂上有一个物体在移动,易士奇定睛细瞧,那是一只蜘蛛,五彩斑斓的大蜘蛛,足有乒乓球大小。
  蜘蛛一般都有毒,尤其色彩鲜艳的蜘蛛剧毒无比,易士奇紧张的盯着那只毒蛛,看它究竟想干什么。
  毒蛛从窗棂上沿椽子向上爬,最终来到棚顶正对床头的地方停住了,只见毒蛛倒转身体,利用屁股上垂下的一根蛛丝,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
  易士奇大惊,正欲叫喊,忽闻枕边的瓷瓶里也有动静了,他惊讶的发现瓶口探出一个金黄色的小头来,其形如蚕般,莫非这就是金蚕?
  此刻,易士奇胸前的那段指骨又发热了,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就在毒蛛即将降落到床上的一瞬间,金光一闪,那只金蚕早已凌空跃起,准确的落在了毒蛛的后背上。那毒蛛左右晃动着身躯想甩开金蚕,无奈那金蚕的尖喙已然刺入了毒蛛的后颈。不一会儿,毒蛛长足痉挛抖动起来,身体逐渐萎缩,而金蚕则慢慢鼓胀起来。
  最后,那五色毒蛛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皮,静静的躺在枕头边,而那金蚕则跳回瓷瓶口挤了进去……。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易士奇哪里还敢再睡觉,他睁着警惕的双眼一直到鸡叫三遍。
  天终于亮了,伊古都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伸手捻起毒蛛皮看了看,嗓子里满意的嘀咕了一声,然后抓起瓷瓶,盖好瓶塞,揣入怀里。
  “昨晚睡得好么?”伊古都关切的问。
  易士奇假装刚刚睡醒,含糊的应了声,既然伊古都不说,他也还是不要道破的好。
  老阿婆走进房门,一眼瞧见毒蛛皮,脸色为之一变。
第四章 山阴村
  老阿婆默默地拾起那五色毒蛛皮,阴鸷的目光扫过易士奇脸上,一语双关道:“唉,小花,明知不敌,何必要去送死呢?”说罢,转过脸去恶狠狠的盯了伊古都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们最好是尽快离开此地。”伊古都小声急促说道。
  易士奇巴不得早点走,忙收拾好行囊,出门时递给了老阿婆一张百元大钞,见老太婆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
  山里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路边的小草上沾满了露珠,不一会儿,易士奇的旅游鞋和裤腿上就都打湿了。
  “易老师,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急着离开么?”伊古都未等易士奇开腔,便又接着道,“昨夜我的金蚕吃了老太婆的五色毒蛛。”
  “哦,老婆婆要害我们吗?什么金蚕?”易士奇佯装不知。
  “五色毒蛛是中害神蛊虫,中蛊之人口腥神昏,目见邪鬼影,耳闻邪鬼声,时刻产生自杀之念头,十分诡异。但据我推测,昨晚吃饭时,老太婆见我们有所防范,必定猜到乃是同道中人,在未知深浅的情况下,她是绝不可能贸然下蛊的,否则遇到高手反受其害。那五色毒蛛的出现,可能是她试探我们而已,不料反被金蚕所噬。”伊古都解释道。
  “金蚕究竟是什么,有如此厉害吗?”易士奇问道。
  伊古都自豪的一笑,道:“苗家金蚕蛊是于端午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将一十二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毒蛛蟾蜍等等,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过那么一年,最后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象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了。金蚕蛊是天下第一的毒蛊,目前在苗疆,算下来也只有我伊古都一人会养金蚕了。”
  “真是匪夷所思啊。”易士奇啧啧称奇,中国的民间真是无奇不有,自己是研究风水的学者,可对于这些异术确实孤陋寡闻呢。
  “山阴村的死人如果是因中蛊,可以化验得出来吗?”易士奇想到这,心情自然又沉重了起来。
  “西医检验不出来的,只能凭经验推断,如果人还活着,是可以对证下药治好的。”伊古都说。
  “金蚕蛊也能可以治愈吗?”
  “可以。但一定要在尸虫爬出来之前。”
  “尸虫?”易士奇不解的问道。
  “是的,中金蚕蛊的人将死咽最后一口气之时,其口鼻之中会有几百只如蟑螂般的黑色尸虫争先恐后的逃出来。尸虫未出,可用山中火刺猬入药治之。”伊古都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愿再讲下去。
  “原来如此。”易士奇点头称道。
  云贵高原山势险峻,一路上更是不见一个途人,饥肠辘辘的他们,直到了傍晚时分,才终于来到了山阴村。
乌蒙山西部山区腹地,一望无际的原始密林。
  易士奇和伊古都两人转过一片杂木林,迎面是两块陡峭的石壁,抬头望去高不可攀,石壁上镌刻着两个虬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山阴。
  石壁下仅留有一条一人宽的石缝可容人进出。
  易士奇二人在石缝之中迂回穿行了五六分钟,走出了一线天。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辉笼罩着的是一个恬静的小村庄,七幢白墙青砖布瓦的农舍首尾相连,错落有致,坝子中间是一个深绿色的水潭,潭边有着几畦菜地,绿油油的青菜、红红的辣椒,几只芦花鸡在悠闲的觅着食……。
  没有炊烟,不闻犬吠,不见人迹,整个村庄散发着一种诡异……。
  “奇怪。”易士奇皱了皱眉头。
  “什么奇怪?”伊古都问道。
  易士奇伸手指着那些农舍,思索道:“这几幢房子竟然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布置的,在风水术中称作‘玄武七煞阵’,当初的设计者是想要镇住什么呢?”
  伊古都摇了摇头,他对风水学一窍不通。
  易士奇的视线越过了村庄,目光停留在北面丛林中,那里有一条小路,不知通往何处。
  “那条才是山阴村的出口。”伊古都肯定道,说罢迈步朝那条小路走去,易士奇匆忙跟上。
  丛林中的小路上有轮胎压过的车辙印,拐过青色的石砬子,前面蓦然出现了一个人烟稠密的小镇。
  村庄里鸡鸣狗吠,嘈杂的人声夹杂着汽车喇叭声,熙熙攘攘,又是一番天地。
  入得此间,向路人打听,此地名“山阳镇”,是黔西乌蒙山自然保护区内的一个贫穷小镇,方才经过的就是山阴村。山阳镇有公路直通县城,他俩翻山越岭而来是走了冤枉路了。
  天色已晚,先寻了间客栈住下。然后两人上街就近找家小酒馆坐下,一天滴水未进,赶紧点了几个小菜,一小坛本地水酒,狼吞虎咽起来。
  酒馆老板娘十分健谈,且消息灵通,她不但知道山阴村命案,而且还清楚中央电视台来人的情况。
  “唉,那个主持人就是我们这儿出去的名人,那小伙儿真是可惜呀。”老板娘啧啧惋惜不已。
  “他也死了吗?”易士奇问。
  “死了,一共七个人。听说公安部都下来人啦,这事奇着呢,七个人都是笑着死的,好恐怖啊。”老板娘心有余悸,嗓音微微颤抖。
  “死人都下葬了么?”伊古都插话道。
  “没有,都在镇医院冰着呢。”老板娘回答。
  “那村里还有人住么?”易士奇问。
  “哪里还有人敢住哦,听说那里被人下了咒,还要接着死人呢,现在就是大白天也没人敢进村。”老板娘道。
  结完账,他俩回到了客栈房间。
  “晚上我们去山阴村。”易士奇沉思道第五章 金蚕
  “子时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之时,山阴村如有古怪也是最有可能在这个时辰里出现。”易士奇一面解释着,一面继续收拾他的装备。
  手电筒是必不可少的,红外线摄像机是专门为晚上行动而买的,尽管0.01勒克斯低照度星光摄像机在价格上便宜许多,最后为保险起见还是选择了红外,耗去了两个月的工资。
  亥时末,他俩悄悄溜出了客栈。
  西山峰悬挂着一轮残月,月光如水,山阴村里雾霾霭霭,似有阴风习习,易士奇觉得汗毛直竖。
  易士奇白天发现了这个小村庄农舍是按天罡北斗方位布置的“玄武七煞阵”,远远望去,西山下来的第一户农舍位于七煞阵之首的天枢星位,为阳明之魂,亦称贪狼,也是该阵的中枢要害之所。
  接下来天璇,阴精之神;天机,真人之精;天权,玄冥之魄;玉衡,丹元之灵;开阳,北极之脉。最后的那家农舍占瑶光星位,可能就是李西华家了,那是天关之门,也就是破军。
  易士奇知道,这“玄武七煞阵”为先秦鬼谷子所创,是中国古时三大困魔阵法之一,只是在这小小的山阴村里,当时不知是想要镇住什么?这些房子看起来较新,建筑年代应该不是很久远。
  “我们从天枢开始吧,就是西边第一户。”易士奇吩咐道。
  他们蹑手蹑脚沿山边潜入到西边的农舍墙下,注意的听了听,没有其它动静,然后摸进了院子里。
  易士奇打开了红外摄像机,这是一款被动式红外设备,不需要红外灯,而是根据被摄物体微量的红外辐射成像。
  伊古都看看那些设备,摇了摇头,颇为不以为然,自己则自怀中掏出了瓷瓶。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拔出瓶塞,恭恭敬敬的将瓷瓶轻放在地上。
  月光下,那金色的蚕慢慢自瓶中探出头来,四周看了看,然后跃出跳到了地面上……。 。
那金蚕伏在院子当中,原先藏匿于墙角和树枝间的昆虫们顷刻之间停止了鸣叫,月色融融,万籁俱寂。
  金蚕突然暴跳,窜起丈高,金黄色的身影几个起伏就已经上了墙头,然后跃出了墙外……。
  伊古都大吃一惊,急道:“院外有古怪。”然后匆匆拾起地上的瓷瓶绕道出院门,易士奇也紧紧跟上。
  院子大门口外突然亮起两条光柱直射他俩的面部,晃得眼睛睁不开,随后耳边传来低喝:“站住,不要动!”
  易士奇眯着眼睛辨认,总算看清了这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我们是派出所的。你们深夜到这里来干什么?”矮胖警察喝问。
  “我们……。”易士奇语塞。
  “走!跟我们回所里协助调查。”警察口气强硬,不由分说推推搡搡的将二人带往镇公安派出所。
  位于镇中心的公安派出所里灯火通明,山阴村不明原因死亡案的侦破组就设在这里,公安部刑侦局和省公安厅刑侦处的专家、市县公安局的领导深夜仍在会议室里开会研究案情。
  自六个月前发生第一个死者之后,山阴村每月接连死人,而且毫无线索,市县领导怕引起人们恐慌影响社会稳定,一直对外采取消息封锁措施。直至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李西华成为第七名受害者,公安部直接下来人督办,这才紧急抽调全省刑侦骨干成立山阴村侦破组,务必限期破案。
  省厅和部里的痕检、尸检专家们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七名死者(五男二女)无任何外伤、中毒或者自杀的痕迹,他们也没有相似的疾病或共同的不良嗜好。山阴村的饮用水、粮食与蔬菜也都于第一时间进行了化验,证实完全正常。更不能让人理解的是,死亡的时间和死者的表情,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死于农历的十五日,月圆之夜,而且都是微笑着死去……。
  这种巧合是毫无道理的,是解释不通的,是根本不应该的……。
  目前,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经找遍,仍然毫无进展。
  门开了,易士奇和伊古都被带了进来。
屋内香烟缭绕,当报告说有不速之客夜探山阴村,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目光都投向了这两个陌生人。
  案件毫无头绪,突然发现有人深夜潜往案发现场,大家心中为之一亮。
  易士奇与伊古都被隔离开分别审讯。
  易士奇向警官们如实的叙述了自己是深圳大学的讲师,如何接到以前的同学李西华的电子邮件以及得知死讯后赶来一探究竟云云,只是隐瞒了昨晚金蚕与毒蛛一事,因为如非亲眼所见,一般人根本是不会相信的。
  那位和蔼的警官疑惑的问道:“你是说,九月十四日李西华还给你发了邮件?你肯定没有记错?”
  “当然,你们这儿有没有电脑?打开我的邮箱马上就可以看到的。”易士奇回答。
  那警官摆摆手,有人捧过来一部笔记本电脑,电脑上插着无线网卡,天线竖起。
  易士奇熟练的打开电脑,进入自己的网易收件箱。
  警察们先看了李西华的第一封邮件,默然不语,接下来的第二封邮件,只有“速来”两个字,发出日期是九月十四日晚上十点五十九分。
  大家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李西华在此七日前就已经死了……。
  另一间屋子里,身高两米的伊古都坐在椅子上,马脸拉得老长,在那里反复重申自己是有名的苗医,与易老师是在火车上认识的,被邀请前往此地看病,因为易老师的一个朋友可能中了蛊。
  警察们都笑了,蛊只是民间的一种迷信传说,丝毫没有科学依据,而且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尤其根本就摒弃于我国的司法实践之外。
  伊古都也附和傻笑着,他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警察金蚕一事,没准会被没收的。
  “你两人可以先回客栈休息,暂时不得离开山阳镇,需要进一步协助调查。”警官一面让他俩在笔录上按下指印,一面吩咐道。
  “请允许我看一眼我同学李西华的尸体。”易士奇要求道。
  “这……。”警官犹豫着。
  “或许不定会有什么新的线素发现呢。”易士奇诚恳说道。
  “那好吧,明天上午先到这儿来,我陪你们去。”那位警官点头道。
  起先的那两名派出所民警护送他俩返回客栈,并一再告诫他们不要乱跑。
  “金蚕怎么办?”易士奇躺在床上问。
  “它会等着我的。”伊古都打了个哈欠道。第六章 古怪的微笑
  次日上午九时,王警官陪着易士奇和伊古都来到了镇医院。简陋的太平间里靠墙摆着一溜冰柜,屋子里寒气逼人。
  王警官数到第七口柜子,有力的拉出抽屉……。
  易士奇定睛看去,一具赤裸的白净净的青年男性尸体呈现在眼前,那死尸的脸上透着一种古怪的微笑……。
  那是李西华,他的最有才华的同学,CCTV科学探索发现台的主持人。
  “死者准确的死亡时间是九月七日深夜12点左右。”王警官站在旁边介绍道。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微笑啊,紧闭着的双唇在嘴角处留有一丝诡异的笑容,脸颊肌肉皮肤竟没有任何的牵动,易士奇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笑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睛瞟向了伊古都。
  伊古都仔细的观察着,然后问王警官:“我可以看看其他死者么?”
  得到了许可后,他依次拉开其余的六个冰柜,四具男尸和两具女尸的脸上透着同样的古怪的笑容……。
  “奇怪。”伊古都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奇怪什么?”易士奇问。
  “中癫蛊死亡的人似笑非笑,但全部应该都是露出牙齿的。小时候同我阿爹曾在湘西见过整个寨子的男女老幼死于癫蛊,但也是个个露齿的。”伊古都解释着。
  易士奇和王警官探头再看了一遍,果然这七具尸体全部都紧闭着嘴。
  “他们是死于一种新的蛊毒,在传统的十一毒蛊之外,我必须要找到这种蛊虫,才能追踪到下蛊之人。”伊古都道。
  王警官半信半疑的望着他俩,没有作声。
  “王警官,警方可否让我们参加这个案件的侦破工作?”易士奇诚恳地提出建议。
  “这个我决定不了,需要向上级汇报。”王警官回答。
  他们一行回到了镇派出所,王警官让他们等在外面,自己先进行汇报。
  侦破组的意见是既然目前还未有实质性的进展,在不影响公安部门工作的基础上,可以允许他俩自行做一些调研工作,但必须随时向侦破组报告。
  同时侦破组开始寻找李西华的电脑,究竟是谁发出的第二封邮件?总之可以肯定的是,死人是不可能发邮件的。
  走出了派出所,易士奇拉了下伊古都,道:“伊古都,有把握吗?”
  “有。”伊古都诡异的笑了笑。
 金蚕飞身跃下墙头,直奔水潭而去。
  水潭如镜子般平静,一轮明月倒悬,波纹不兴,万籁俱寂。
  那金蚕伏在潭边草丛之中,一声不吭,静静的等待着。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潭中平静的水面上现出几个小水泡,一丝漪澜,须臾一个黑色的小脑袋轻轻的露出水面,但见它警惕的四下里倾听片刻,然后悄无声息的向岸边泅来。
  它终于爬上来了,月光下,它青黑色的身影约有一米多长,头尾细,中间肚子大,如同纺锤型,头前面探出的是一个血红色的大吻,吸盘内有颚,里面则是两排粗大的钝齿板。这是一只变异的嗜血水蛭,雌雄同体,寿命已达数百年。
  金蚕兴奋得弓起了身子,蓄势待发。
  月光下的天空,一只硕大的灰色蝙蝠滑翔着掠过水潭。
  一丝儿云彩飘了过来,渐渐的遮住了皎洁的月亮,大地朦胧一片。
  所有的攻击行动在这一刻同时开始了,嗜血水蛭青黑色的身影“嗖”的如鬼魅般的弹起,血红色的大吻吸住了蝙蝠的腰身,颚内粗壮的钝齿板咬住了蝙蝠的肌肉,无数条吸管同时吸进了血、肉和脏器组织……。
  金光如闪电,瞬间便击中半空里的青黑色身影,然后它们一同跌入了潭边的草丛中。
  云彩移过,月光如水,一片白茫茫。
  金蚕的尖喙早已深深的刺入嗜血水蛭的颈部,那巨大的水蛭卷曲起来,尾巴扫来扫去,想击落颈后的金蚕,无奈那金蚕紧紧的咬住不放,慢慢的嗜血水蛭麻木僵直了……。
  这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走到草丛边停住了,一只纤瘦的人类的小手轻轻的伸了过来,白皙的手指掐住了金蚕并抓起,放入了口中,只听得“咔哧”一声,咬断了金蚕的脖颈,然后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次日中午时分,伊古都与易士奇来到了水潭边。
  伊古都取出瓷瓶放在地上,口中“咕咕”的轻声叫着,许久许久,还是见不到金蚕的一丝踪影。伊古都一面不停的叫着,冷汗慢慢从他的额头上渗出,面色惨白……。
  “这是什么!”那边传来易士奇的惊呼声。
  草丛中,一只青黑色的软体动物尸体,血红的吸盘紧紧地吸在一只巨大的蝙蝠腰间……。
  伊古都惊恐的眼神,他颤抖着手拾起那粘糊糊的青黑色物体,他盯在了那尸体后颈部的刺孔上。
  “嗜血水蛭,听阿爹说过,奇毒无比,藏于深水潭之中,无人可以养其为蛊。我明白了,昨夜金蚕突然暴走,定是感受到了此物,如今它竟死于金蚕之手,皆因其正在吸食蝙蝠之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个聪明的金蚕啊。”伊古都惋叹道。
  “那么金蚕呢?”易士奇问道。
  伊古都摇了摇头。
  “我们去哪儿找金蚕?”易士奇道,他心下也喜欢上了那个金色的小东西。
  “它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否则它不会离开我的。”伊古都的双眼中噙着泪花。
  易士奇看到伊古都那悲伤的目光,安慰道:“别急,让我来算算。”说罢,自怀中掏出乾隆通宝,开始卜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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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老蛊婆
  易士奇平心静气,心意相同,抛出铜钱,那乾隆雕母发出欢快的叮咚声,上天下泽,六阳一阴,竟是一《履》卦,六三爻,这唯一的阴爻在动,而所有的阳爻具寂。
  易士奇默默地收起铜钱……。
  “如何?”伊古都漠然地望着他。
  “象辞说,眼睛快要瞎了,还可以勉强看到一点点,不足以分辨事物。腿跛了,还能勉强走几步,可是不小心踩到老虎尾巴上了,老虎回头就咬人。大凶。”易士奇勉强说出卦象的意思。
  “你自己先回客栈吧,我想一个人等等金蚕。”伊古都阴沉着脸。
  易士奇知道他心中不快,于是点点头,默默的按原路向回走。
  东边杂木林中有人影闪过,易士奇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一凛,那不是养五色毒蛛的那个老阿婆么,她怎么到山阴村来了?
  与此同时,侦破组与北京的CCTV10台李西华共赴山阴村的那个摄制小组取得了联系,他们返京时带回去的设备当中,就有李西华的笔记本电脑。公安部已派员前去索取,并即刻携带兼程赶往山阳镇。
  易士奇躺在客栈的床上,心中思绪不宁。老阿婆的突然现身使本来就扑朔迷离的案情带来了另类的变数,作为一个研究风水和灵异的学者,他不相信这是偶然的,任何出乎意料的情况的出现都是有着逻辑上的原因。那夜的借宿是临时决定的,属于不可预见,伊古都发现农舍清洁得异常,认为此乃养蛊之屋,自己发现房子周围一段距离内无虫鸣,从侧面证实了伊古都的推测。为谨慎起见,伊古都索要大蒜头,从老阿婆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她已经起了疑心。半夜时分,她放出了五色毒蛛—小花,不料竟为金蚕所噬。早上,当他们离去时,老阿婆说的那句话颇耐人寻味,“小花,明知不敌,何必要去送死呢?”
  易士奇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按道理,他俩临时借宿且与老阿婆素不相识,而且也预料不到日后会有任何瓜葛,她没有理由放出毒蛛袭击他们。但是,毒蛛袭击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老阿婆知道他俩来山阴村的目的,想要阻止他们……。
  临离去时的那句双关语是威胁还是劝诱呢?
  看来老阿婆与山阴村一定存在有某种联系。
  所以,今天看到她出现在山阴村树林中也就不难解释了。
  这个老蛊婆与山阴村的不明原因死亡案之间的关系慢慢地清晰了……傍晚时分,伊古都还未回来,易士奇正靠在床上吸着烟,心里在反复揣测着老蛊婆的可疑之处,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门开了,王警官走了进来。
  “易先生,打扰了,李西华的家人想见你,我就把她带来了。”王警官边说边让外面的人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蓝印花布衬衫的细挑俊俏女孩,肤色较白,水灵灵的黑眼睛,脸庞上似有一层细细的汗毛,长得很像前段时期互联网上流传的那个“天仙妹妹”的模样。
  易士奇心中一动,都市里是绝见不到这样淳朴美丽的女孩的。
  “你是易大哥吗?我是李西华的妹妹,我叫李小华。”女孩说话时脸颊一红,她那带有浓厚乡音的普通话十分好听。
  易士奇忙道:“是,我是易士奇,李西华是我的同学和好朋友。来的仓促,还未及去你家中探望。”
  女孩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听得她楚楚说道:“易大哥大概晓得,我家中父母早亡,只有我同哥哥相依为命,说好的过了年,哥哥就接我去北京的,谁知道哥哥他……。”女孩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李西华家中情况,易士奇是知道一些的,也听西华说到她这个妹妹,人很朴实能干,只是学习成绩一般,无法考上大学。
  “别难过了,你哥哥……。”易士奇实在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
  “你们慢慢谈吧,我还要回所里有事。”王警官告辞离去了。
  易士奇请李小华坐下,给她斟上了一杯清茶。
  “你能讲讲西华出事的前后情况么,我这次来,就是接到了你哥哥的电子邮件赶来的。”易士奇说道。
  “我知道,哥哥出事前告诉我了。事情是从半年前村西第一户老杨家开始的,那天夜里杨伯伯突然去世,早上杨伯母不停的大喊大叫,人就疯了,邻居们赶去都吓得要死,杨伯伯死的那个笑脸实在是太恐怖了。”小华说到这里不由得浑身发抖。
  “别怕,别怕。”易士奇犹豫着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小华的肩膀。
  “派出所说从来没有见过死人有这样的表情,县公安的法医认定死因可疑就拉去镇医院冰上了。谁也想不到,一个月后,第二家霍婶婶又死了,也是那样笑着死的,后来警察都来了,调查问话,还化验食物,怀疑是食物中毒。等到第三家李叔叔同样的死了,大家都害怕了,要求派出所保护,于是民警加强了巡逻,白天晚上24小时不离人。可是下一个月,第四户吴老伯夜里还是笑着死了。
  县公安的局长们都来了,万叔叔家和郝奶奶家坚决要求搬走,公安局没有同意,每家都派了警察住了进去,说要配合政府抓住凶手,他们是第五户和第六户。”小华回忆着,一面微微颤抖。
  “下一个月圆之夜,第五户也是同样情况,警察们没有发现什么么?”易士奇道。
  “没有。但是大家都知道,只有农历十五的夜里才会死人,而且是从村西按顺序过来的,一家一个。”小华说到这里,打起了寒颤。
  易士奇将热茶水递到小华手上,女孩友好的点点头。
  她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讲下去:“万叔叔死了,郝奶奶让家里其他人搬去了镇里提供的临时住所,而自己则坚决不肯走。她说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也不在乎,倒要瞧瞧有什么事儿能让邻居们笑着死去,那天她也笑着死了,不知道她瞧到了什么?”
  “就剩下你们家了。”易士奇说,心里阵阵寒意。
“是的。镇上谣言四起,人们都说是山阴村被人下了诅咒,也有说是鬼魂作怪。这时候,哥哥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摄制组。哥哥不相信灵异之说,他们到处调查访问,拍摄纪录片,还与北京科学院的专家们保持着联系。”小华谈到哥哥,悲怆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
  “你哥哥有什么发现吗?”易士奇问。
  李小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十五那天夜里,我坚持陪哥哥在同一个房间里睡,我又紧张又害怕,哥哥哄着我睡了,就像小时候那样。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哥哥已经微笑着死去了……。”
  两行泪珠扑簌簌的滚落,小华小心的自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到我的手里,脸一红,轻轻说道:“这是哥哥给你的信。”
  我吃了一惊,伸手接过信封,低头看去,信封上印着中央电视台字样,信封未封口。
  我迫不急待的抽出信纸……。
  士奇: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赶来的,尽管已是太迟了。
  山阴村的不明原因死亡案是我所知道的最为离奇的事件,整个事件从头至尾透着一股诡异,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死亡的规律性,我认为以下几点十分蹊跷。
  一、死亡时间全都是农历的十五日,月圆之夜,你知道满月时的引力不但可使江海潮汐远远超过平时,对人体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因此西方才有狼人月圆之夜变性一说。
  二、死亡是按照房屋排列顺序,自西向东而来,次序不会打乱,好像人为操纵一样令人费解。
  三、每家只死一个人。
  四、死者都是微笑着死去,这种古怪的微笑在活人脸上从未见过。
  五、法医鉴定所有死者均无外伤或中毒,排除了他杀与自杀的可能性。
  士奇,我无法解释,目前的科学可能也无法解释。你是研究风水方面的专家,不知道能否可以看出些端倪?
  今天就是这个月的农历十五,山阴村唯一还剩下我们一家了。我谢绝了当地政府领导的好意,决定自己留守在屋内等待着,我已经在床边架设好了摄像机和录音设备,线路连接到西隔壁的郝奶奶家,侦破组都埋伏在那里了。
  我是一名新闻工作者,国家电视台科学探索栏目的记者,我决定自己做诱饵,用我的生命来解开山阴村死亡之谜。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妹妹小华,拜托你照顾了,带她离开这里吧,永远不要回来。
  天色渐渐黑了,今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
   西华于九月七日夜
  我默默看完了西华的信,心中一股热流涌上,放心吧,西华,我已经大致解开了山阴村的死亡谜团,那就是蛊,一种源自苗疆的中国古老巫术……。
  这时门开了,王警官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说道:“发现了第八名死者。” 第八章 第八名死者
  易士奇吃了一惊,连小华也紧张的抓住了易士奇的胳膊,目光都紧盯着王警官……。
  “是伊古都。”王警官低声道。
  “啊!不会吧!”易士奇跳将起来,这太离谱了,伊古都是自己请来的医生,和此地无任何关联啊。
  “他是怎么死的?”易士奇口干舌燥。
  “一样的,微笑着死去。”王警官苦笑道。
  易士奇站起身来,面色郑重道:“我要去现场。”
  王警官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就是来带你去认尸的。”
  “小华,你先回去吧,那儿你就别去了,回头我找你。”易士奇体贴的说道,他怕她再一次经受恐吓。
  女孩懂事的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着连绵起伏的乌蒙山,现出一抹金色,林间有鸟雀在陆续归巢,偶尔传来几声鸣叫。几个侦破组的干警站在拉起的黄色警戒圈内。
  伊古都躺在了山阴村水潭边,一条瘦长的腿伸进了潭水里,张开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小而圆的黑眼球迷惘地望着天空,长满紫色疙瘩的长脸上,紧闭着的嘴角透出一丝古怪的微笑……。
  易士奇屈膝跪在尸体旁边,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悲伤。伊古都,本来没你什么事,是我在火车上硬是把你拖了进来,白白葬送了你的性命啊。你说过,这是一种新的蛊毒,只要找到蛊虫,就能追踪到下蛊之人,揭开山阴村死亡之谜。我知道,你放出了金蚕,想要其捉住这只神秘的蛊虫,可是功亏一篑啊。我隐约猜得出来,一定是那老蛊婆……。
  “是老蛊婆!”易士奇不经意的喊出声来。
  “你说什么?什么老蛊婆,你还知道些什么?”王警官警惕的问道。
  “好吧,我怀疑一个人。”易士奇决定将老蛊婆的事情和盘托出。
  “马上同我到侦破组汇报。”王警官急切说道。
山阳镇派出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侦破组的干警们听说这个来自深圳大学的易士奇讲师发现了新的线索,而且基本上已锁定了凶手,俱是不相信,没有可能集部、省、市及县四级公安机关的侦破力量都束手无策的无头案,会被一个大学风水老师轻而易举的解开。
  “干警同志们,你们知道蛊这个东西吗?”易士奇环视了一周,见无人答话,便索性解释开来。
  他把从伊古都那儿听到的有关蛊的知识重新编排后侃侃而谈,然后又将他与伊古都夜宿深山老阿婆家,以及金蚕吸食五色毒蛛一事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所以,山阴村至今八名死者极有可能是中了蛊毒。据伊古都生前推测,这是一种新的蛊毒,只要捉住了这种新的蛊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追踪到下蛊之人了。可惜,伊古都放出追踪的金蚕失踪了,而他本人也中了同样的蛊毒死了。
  山阴村一带目前所知只有那个老阿婆会养蛊,而且她今天中午时分在伊古都命案现场附近出现过,这个老蛊婆十有八九就是元凶。”易士奇语气肯定。
  在座的干警们交头接耳起来,部里的一位专家开腔道:“蛊这种东西在史书中确有记载,但在实践中我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而且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不同门类科目的毒虫相互噬咬后剩下的那只无非受伤轻或者没有伤,但怎么也不可能由此而发生基因变异,蜕变为杀人昆虫,尤其是能够按照时间表去连续杀人,这是完全解释不通的。”
  警察们纷纷表示赞同,大家七嘴八舌的认为易士奇的分析实在牵强。
  “如果有人在每个农历十五来到山阴村下一次毒呢?”易士奇打断大家的议论。
  干警们一听都停止了议论,沉思起来。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多次化验结果均显示死者无任何中毒的痕迹。”省里著名的法医说道。
  侦破组组长,县公安局赵局长发言了:“无论是否所谓的蛊中毒,我看都需要找到那位老阿婆。”
  易士奇自口袋之中摸出了李西华的那封信,说道:“这是九月七日夜,李西华遇害前数小时写给我的,他说当天曾在房间内架设了录像设备,难道没有任何发现么?”
  赵局长叹道:“可惜磁带上什么图像和声音都没能纪录下来,是空的。”
  易士奇瞠目,说不出话来。
  散会后,易士奇留下与大家一道吃了盒饭,然后随一组侦察员驾车连夜绕道前往山中老阿婆家,其他侦察员则由派出所民警带队连夜在山阳镇范围内搜寻老阿婆的踪迹。
  同时根据伊古都身份证上的地址,通过当地公安机关联系上了他的亲属,处理善后事宜。
  半夜时分,易士奇他们一组来到了山里老阿婆的农舍前,大门紧锁着,阿婆看来还未返回来。天亮后,大家分兵两路,一组继续在阿婆家守候,一组由易士奇带路沿山间小道徒步向山阴村方向行进,如途中相遇便即刻拘捕,押回山阳镇。
  走在熟悉的,记忆犹新的山间小道上,景色依旧,却已物是人非,易士奇自是唏嘘不已。
  一路上未发现老阿婆的踪迹,傍晚一行人回到了山阳镇。
  推开镇派出所大门,院子里站立着一瘦高之人,长长的马脸上布满了紫色的痘痘……。
  “伊古都!”易士奇惊呼起来。
第九章 冰蛛
  那人差异的望着易士奇……。
  王警官走上前来,对易士奇微微一笑,道:“这不是伊古都,而是他的父亲,伊老爹。”随后将易士奇引见给老人。
  易士奇此时才仔细的看着伊老爹,老人果然与伊古都极为相像,身材、脸型和眼睛,甚至就连皮肤上的紫色疙瘩都如出一辙。
  老人拄着一支竹拐杖,眼眶有些红肿,他犀利的目光射向了易士奇,口中缓缓说道:“这么说,是你把古都引到此地来的?”
  “是的,万万没想到……。”易士奇歉疚说道。
  王警官插话道:“易老师,老爹是伊古都唯一的亲人,已经九十高龄了。湖南警方用车直接送来的,也是刚刚到,介绍完情况,正准备去认尸,想请你一块去,方便照料。”
  易士奇点头应允,这是应该的。
  镇医院太平间,灯光明亮,省里的那位著名的法医也在场。王警官示意易士奇搀扶好伊老爹,自己上前拉开第八只冰棺。
  浑身赤裸、面色灰白冒着寒气的伊古都静静地躺在里面,由于冰棺长度不够,他的腿部是弯曲着的。
  老人颤颤巍巍的上前,伸出枯槁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儿子的脸颊,热泪滴落在伊古都微笑的脸上……。
  易士奇紧紧地扶住了悲伤的老人,由于他的缘故,使得这古稀老人丧失了唯一的亲人,自己是万分的愧疚。
  这边,王警官与法医心中也不是滋味儿,扭过了脸去。
  “不对啊,古都的脑子呢?”老人停止了拍打,自言自语道,神色十分严肃。
  “什么?老爹。”王警官诧异的询问道。
  “给我看看另外的那几个死人。”老人语气异常郑重。
  王警官与法医面面相觑,最后仍按老人的意愿拉开了其余的七只抽屉。
  老人走过去,挨着个儿的在每一个尸体的脸颊上拍打……。
  “他们的大脑都没有了。”老人说道。
大家都怔住了……。
  法医颤抖着的声音:“你是说,这些人的大脑,脑子都不见了?”
  “不见了。”老人冷漠的回答。
  法医似有不信,但他尸检时的确没有进行过开颅检查,因为那属于非正常程序。
  王警官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拨通了侦破组的电话。
  不多时,赵局长带人匆匆赶来了。王警官当下汇报了伊老爹的奇怪发现。
  “开颅。”赵局长思忖片刻,命令道。
  法医省去了刮发的麻烦程序,直接切开了第一个死者杨老伯的额部,用力掀开天灵盖……。
  所有人都呆怔住了,那颅腔内空空如也,杨老伯的脑组织不翼而飞了。
  第二个霍婶婶,下面李叔叔全都是一模一样,他们的脑子都没有了。
  “好了,你们继续工作,我们走。”赵局长眼睛瞥了伊老爹一眼,等下轮到伊古都开颅,老人在场多有不便。
  易士奇搀扶着老人走出了镇医院,来到空旷的街道上,他深深的呼出了肺中的浊气,人活着多好啊。
  赵局长请老人和易士奇来到一家餐馆吃晚饭。
  用餐时,老人只是默默地喝了点汤水,一言不发。
  伊老爹安排和易士奇住在一起,赵局长特意嘱托易士奇照顾好老人。
  老人进了房间,依旧默默无语。易士奇知道他心里难过,于是也就没有打扰老人。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待着,许久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好啦,我们准备出发。”老人突然站立起来,目光炯炯。
  易士奇吓了一跳,惊讶的问:“老爹,去哪儿呀?”
  老人恶狠狠的目光,一字一板道:“下蛊。”
  易士奇心中一凛,顿时生出一股寒气。
  月色迷离,若隐若现,易士奇扶着伊老爹来到了山阴村的水塘边。
  “古都就是死在这里的么?”老人道。
  “就是这里。”易士奇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老人放下竹杖,自怀中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与伊古都那只瓷瓶大小相仿。
  “她是那只金蚕的妈妈,在此瓶中已经几十年啦,今晚是出手的时候了。”老人自言自语说道,同时用他那枯槁的手拽出瓶塞。
  阴晦散射的月光下,瓶口处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小脑袋,先是谨慎的四周打量着,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呼”的一下跳了出来,敏捷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此刻,水潭边原本喧嚣的蛙鸣虫唱顿时肃静了,万籁俱寂。
  “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老人口里含含糊糊的又念了几句巫咒。
  那母金蚕先是在原地慢慢地打着圈,然后突然停住了,头冲着山阴村杂木林方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易士奇望着那个方向,那里还有一所房子,在晦涩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那是破军,玄武七煞阵的第七位,李西华的家。
  金光一闪,那母金蚕直奔那所房子而去。
  易士奇望着老人,老人犹豫着拄起了竹杖,由易士奇搀扶着慢慢朝杂木林方向走去。
  月光慢慢变得清晰了,阵阵凉风吹过,山阴村朦胧之夜,有一种沁人心髓的寒意。
  易士奇与老人蹑手蹑脚走到了房子跟前,躲到了一株大樟树后,放眼望去……。
  院中的空地上,金黄色的母蚕蹲伏在地上纹丝不动,身子弓起,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对面丈许远处,爬着一只拳头大小,浑身雪白的蜘蛛,两只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如同两粒红宝石般晶莹,它身边两尺范围内的地面上,俱是白霜。
  “啊,那是冰蛛!”老人颤抖着的声音。
“冰蛛?”易士奇第一次听说这种生物。
  老人压低声音说道:“我是第二次见到此物,冰蛛产自西域的火焰山,”他望了眼易士奇诧异的神色,接着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五行相生相克,热极之所必有寒物相克之。此蛛所结丝网晶莹剔透,坚韧异常,可捕食天下之毒虫,不过中原甚为少见,是极为稀罕之物,所以我们苗疆蛊术中并未有此冰蛛蛊,也是取之不易之故。”
  “此物敌得过金蚕么?”易士奇有些不放心的问。
  老人不及答话,紧张的目光盯在了院子里。
  月光下,冰蛛蓦地发起了进攻,只见它突如其来的一个后滚翻,屁股尾部喷射出亮晶晶半透明的一张网,伴随着一团白气,迎头罩向金蚕……。
  老人抓紧了易士奇的胳膊。
  金光一闪,金蚕向左避开两米来远,冰网扑空了。此时冰蛛回头看准金蚕方位,稍微调整下角度,又疾射出了一张网凭空罩下,接着又是一张,刹那间,冰蛛射出数张冰网,寒雾弥漫,封死了金蚕四周的退路。
  此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光冲天而起,在漫天冰网即将罩下之前,金蚕穿过缝隙,跃出了界外,落在院内一株白果树下垂的树叶上。
  冰蛛又扑空了,掉转头来已不见了金蚕的踪影,它连连旋转,寻找金蚕,却唯独没有向上看。
  就在这时,房子里传出来怒骂声:“白白养了你这许多年,竟然还是这么笨!”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老太婆手持一根竹竿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未及树下便竹竿横扫,“呼”的打向了金蚕隐伏着的那根树枝……。
  “老蛊婆!”易士奇惊呼道。
  就在竹竿击到树枝的瞬间,但见金光闪处,那金蚕竟跃上了竹竿并沿竿而下,直奔老蛊婆。老蛊婆大惊,忙撤手扔竿,但为时已晚,金蚕尖利的喙轻轻的划过并刺破了老蛊婆的手背……。
  老蛊婆大叫一声,脸色大变。
  那金蚕在半空里一个折转,又凌空扑下,落在手足无措的冰蛛背上,同时锋利的尖喙刺入了冰蛛的后颈。
  “不可!”伊老爹大叫一声冲了出去,易士奇随后紧紧跟了上去。
  老蛊婆见到有人埋伏,一跺脚拔腿就逃,窜到山边钻进了杂木林中。
  金蚕的尖喙深陷冰蛛颈中冻住了,白色的寒气已经侵入金蚕体内,金黄色的皮肤染上了一层白霜,浑身瑟瑟发抖。
  老人顾不上冻伤,伸手捉住金蚕有力拽下,另一只手递至嘴前,张口咬住手背上突起的静脉血管,用力扯断,鲜血涌将出来,洒在冻僵了的金蚕身上,同时将冰冷的尖尖的喙塞入了自己手背断裂的血管中……。
  “老爹,你这是做什么?!”易士奇急叫道。
  老人苦笑道:“这母金蚕也是头一次遇到冰蛛,不知道厉害,这至寒之物岂可吸食?最后只能以我的血来救活它啦,别的都已来不及了。”
  “我们赶紧去医院吧。”易士奇急切道。
  “那老太婆太过阴毒。”伊老爹怨道。
  “这就是我说起的那个老蛊婆,可惜没能逮住她。”易士奇惋惜道。
  “她逃不掉了,她已经中了金蚕蛊,而且是蛊毒直接入血,活不到天亮了。”老人冷冷的说道
  “我们走吧。”易士奇搀扶着老人向镇上走去。

冰蛛经受不住金蚕那致命的一刺,金蚕喙中注入的蛊毒已经在分解冰蛛的体内脏器组织,随着阵阵白色寒雾的散去,冰蛛渐渐的改变了颜色,由原先的晶莹透明,逐渐变成了灰白色,那对如宝石般的红眼睛也褪变为黄褐色,世间罕见的冰蛛死了。
  易士奇搀扶着老人刚刚转过山脚,就感到老人似有不妥,老人浑身打颤,牙齿咯嘣咯嘣直响,老人示意停下来,易士奇扶他斜躺靠在石壁上。
  老人喘着气,看了易士奇一眼,艰难的说道:“易先生,我的年纪太大啦,经受不起这寒毒了,我想在临死之前拜托你一件事。”
  易士奇吃惊道:“马上就到医院了,老爹再坚持一下。”
  老人苦笑了一下,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务必请你答应一个老人最后的请求。”
  “好吧,老爹请说。”易士奇点头道。
  老人道:“这只金蚕已经跟了我五十多年了,如同亲生子女一般,我现在将它托付与你,请你收养它。”
  “可我不知道怎么饲养啊。”易士奇口中叫道,实际内心却很是喜欢这个金黄色的小东西,尽管是剧毒的。
  “你听我说,先不要插话,时间无多。我们苗家可以土葬,所以请你将我和伊古都运回湘西苗寨安葬,今次我们那里的派出所有人一同来的,可以带你到苗寨。我的家在寨后山顶处,是一所独立的高脚楼,你可以在我卧榻席子底下找到一本家传古医书,书的名字是《金蚕蛊术方》,里面讲述了收养金蚕方法和放蛊术以及解蛊毒的药方,这可能是唯一的存世孤本了,就送与你吧。
  我和伊古都就葬在我家屋子后面即可,世间我无亲无友,家徒四壁,也从来没有存下钱财,你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就随便拿吧,最后一把火烧掉那屋子就行了。”老人说罢长出了一口气,低头颤巍巍的掏出那个青花瓷瓶在手中,流着泪看着已经恢复气色的金蚕慢慢的爬到了瓷瓶里,轻轻的盖上瓶塞,然后郑重地将瓷瓶递与易士奇。
  易士奇接过瓷瓶,万分感慨地说道:“老爹,您请放心吧,托付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到的。”
  老人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说道:“孩子,你是这个世上唯一懂得和拥有金蚕的人了,记住,要有悬壶济世之心,不可贪图富贵和金钱,金蚕可害人也可救人,切记。”
  天边飘来黑色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夜空暗淡了下来,易士奇抱起来已经断气的伊老爹,心情沉重的向镇内走去。
  今后自己的命运可能要有所改变了,他想。
十章 黑色的尸虫
  深夜中的镇医院。易士奇抱着伊老爹的尸体,推开了医院的大门。
  值班的护士吃惊的望着他们,一个男值班医生走过来,问道:“病人怎么了?”他看到了老人垂着的手背上的血迹。
  “已经死了。”易士奇冷冷道。
  易士奇不待值班医生说话,便将老人的尸体平躺在了走廊中的长条椅上,然后掏出手机拨号。
  “王警官么?伊老爹死了,现在镇医院。”易士奇平静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王警官和赵局长及侦破组其他专家匆匆赶到了。
  王警官来到易士奇跟前,皱着眉头说道:“我说易老师,怎么你到哪儿,死人就跟着你到哪儿呢?”
  易士奇想想也是,伊老爹父子都是死在自己身边,总之够晦气的了。
  “伊老爹是怎么死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局长阴沉着脸孔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回到了客栈后,伊老爹的精神就一直很沉闷,后来他要我陪他去看看伊古都死去的地方,我就陪他去了山阴村的水潭边。在那里,我们发现了老蛊婆和她养的蛊虫:冰蛛。伊老爹身上也带了只金蚕,之后两只蛊虫相互撕咬,伊老爹为救身中寒毒的金蚕,咬破了自己手背上的血管,最后体力不支,我抱他来医院的途中死去了。”易士奇叙述道。
  “真的有蛊虫?那么老蛊婆和金蚕、冰蛛这两只蛊虫呢?”赵局长半信半疑道。
  “两只蛊虫同归于尽了,它们的尸体还在李西华家的院子里,老蛊婆逃走了。”易士奇隐瞒了金蚕藏在自己身上的事实,他想自己应当完成老人的遗愿。
  赵局长转身吩咐两名侦察员去山阴村,取回蛊虫的尸体,那也是本案重要的证物,尽管有些迷信的成分在里面。
  法医和其他人送老爹的遗体去太平间检验,易士奇抽起了香烟,需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了。
  这时,一个值班护士从走廊尽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面惊慌失色的叫道:“中药房里面躺着一个老太婆!”
  大家急忙跟着护士来到了中药房的前面,药房窗户的玻璃已经破碎,上面还留有殷红的血迹。
  透过窗户望去,药房盛着中药的匣子都被拉出,各种中草药撒了一地。靠墙的一排药柜下面,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老太婆背靠着木柜坐在了地上,两只深陷的眼睛如困兽般冒着凶光……。
  “老蛊婆!”易士奇惊奇的叫了起来。
  “快!快给我找火刺猬来……。”老蛊婆见到有人来,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不是已经疯了?”赵局长嘟囔道。
  “听伊古都说过,火刺猬可解金蚕蛊毒。”易士奇向局长解释道。
  “见鬼,这里哪儿有什么火刺猬,喂,老……太太,山阴村的七个人是你杀的吗?”赵局长感觉称呼她老蛊婆似有不妥,改口为老太太。
  “给我火刺猬!”老蛊婆仿佛听不见别人的说话,仍旧是一味的叫喊着。
  值班医生打开了药房门,但无人敢上前。
  易士奇推开医生,走进了药房内,他来到老蛊婆面前,拿出皮夹子,从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在老蛊婆眼前晃动着。
  老蛊婆停止了叫喊,一双眼睛盯在了钞票上,似乎在回忆着,突然道:“你是在我家住的那个年轻人。”
  “是的,我就是那个晚上借宿的年轻人。你忘了吗,你还放了一个五色蜘蛛来咬我们呢。”易士奇提醒着说道。
  “你是说小花么?是它自己要去你们房间的,我一见就知道你们也是养蛊的,而且你们又是前往山阴村,那个村子发生的事谁人不知?我放出小花只是来试探一下,没想到那个苗疆装扮的大个子竟然藏有金蚕,都怪我太大意,要是放出冰蛛就好了,可怜的小花,明知不敌还去送死……。”老蛊婆说着竟然落下了几滴眼泪。

“问她和山阴村死人事件之间的关系。”赵局长在窗户外边提醒易士奇。
  “你为什么躲藏在李西华家里?”易士奇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盘问下去。
  “躲藏?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躲藏?”老蛊婆冷笑道。
  “……?你为什么要杀死李西华?”易士奇不想与其纠缠,赶紧切入正题。
  “胡说!那是我的儿子啊。”老蛊婆愤怒了。
  “你儿子?”易士奇怔住了。
  “我那苦命的儿子啊……。”老蛊婆嚎啕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以前根本不掌握,赵局长与王警官面面相觑。
  这时老蛊婆猛烈的咳嗽起来,腹部激烈的起伏,这是易士奇才注意她的肚子肿大的像个孕妇,她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戾气,而是呈现出人之将死前的那种绝望与垂怜。
  老蛊婆困难的向易士奇伸出手,目光中闪过一丝求生的渴望,易士奇心中陡的生出怜悯之意,也伸出手来握住了老蛊婆的手。
  那手柔若无骨,纤瘦光滑细嫩,易士奇感觉这哪里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到浑似少妇之手。
  老蛊婆的手紧紧的抓住易士奇,一声怪叫,张开嘴巴,咳出来了一只黑色的如蟑螂般的虫子,落到了易士奇的脖颈上……。
  “尸虫!”易士奇大惊,忙甩脱老蛊婆的手,回手揿住那长有黑亮硬壳的昆虫,抓起扔出去。
  这时从老蛊婆的口中、鼻孔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数百只蟑螂般黑色的虫子……。
  易士奇已然不及躲避,但奇怪的是那群黑色昆虫竟绕过了他向门口快速冲去。
  门外的赵局长等人大惊失色,撒腿就跑,那片黑麻麻的尸虫紧追在身后,无数条腿在走廊的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嘎嘎声。
  众人冲到了大门外,那群恐怖的黑色尸虫随即也冲出大门,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大街上。
  易士奇明白了,伊古都曾经说过,中金蚕蛊之人临死之际吐最后一口气前,会有数百只黑色的尸虫从口鼻中逃出。回过头来再看老蛊婆,只见她瞪着恐怖的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已经气绝身亡。
  易士奇默默地转身离开医院,走到了大街上。山区深夜的空气无比的清新与凉爽,他深深的呼吸着,思绪有些紊乱,看来需要从头好好的想一想了。
  老蛊婆是李西华的母亲?这太离奇了,李西华从来没有提到过他还有这样一个母亲在世,他妹妹小华也说自小父母双亡,兄妹俩人相依为靠。
  但是老蛊婆临死之前的真情的剖白也不像是说谎啊,如果老蛊婆真的是李西华的母亲,那么李西华和他的妹妹就是说了谎话,他们的家里或许有什么秘密不为外人道。还有,母亲一般是不可能下手毒死自己亲生儿子的,难道凶手另有其人?
  这他妈0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一章 千里赶尸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易士奇的肩膀,易士奇回头望去,是王警官。
  “易老师,刚才太可怕了,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幸亏跑得快。赵局长请你回侦破组谈一谈,顺便做个笔录。”
  易士奇跟随着回到了派出所。
  会议室里,部、省厅的专家也在场,气氛郑重。
  “易老师,请你再把伊老爹死亡的前后过程再给大家说一次。”赵局长首先发话。
  易士奇只得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重新叙述了一遍,众人听了均感到匪夷所思。
  “老蛊婆自称是李西华的母亲,你们知道这个情况吗?”易士奇问道。
  王警官道:“这个情况不掌握,从户籍上查看,除李西华当年念大学时迁出户口外,登记的就只得李小华一个人。其父母可能早亡,户口很早以前就已经注销了。”
  “这个需要再仔细查一查。”赵局长插话道,随后问易士奇,“伊老爹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有。他临终嘱托我将他和伊古都的遗体运回湘西苗寨安葬,并说政策规定他们可以土葬。”易士奇说道。
  “这个么,恐怕有难度。”赵局长嗫嚅道。
  “伊老爹说遗体直接运回,苗寨里的人就不会跑来山阳镇闹事了。”易士奇见情形不妙,就捡政府的要害处瞎诌了几句。
  “啊,我们需要研究一下。”赵局长果然上当了。
  这时,负责前往山阴村取证物的侦察员们返回了,灯光下的塑料证物袋里赫然塞着一只硕大的灰白色冰蛛。
  “只找到这个白蜘蛛,未发现所谓金蚕的尸体。”侦察员汇报说。众人齐上来围观,俱是啧啧称奇。
  赵局长眼睛望望易士奇,易士奇耸耸肩,道:“也许被什么动物叼走了或是吃了。”
  王警官送易士奇出来时,夜已三更,小镇的居民都已沉入梦乡。
  “易老师,我们问过了,九月十四日的电子邮件是李小华发的。”王警官说道。
  “哦,是这样,我明白了。”易士奇松了口气。
  回到了客栈,易士奇和衣躺在了床上,将瓷瓶由怀中掏出放在枕边,他明白了,那些黑色的尸虫是由于惧怕自己怀揣的金蚕所以才绕过他而行,这金蚕救了自己。
  想想,还是打开自己的背囊,摸出件衬衣包好瓷瓶藏入背囊,一面从夹层中拿出乾隆指骨和铜钱,指骨微微有些发烫,与在火车上初见伊古都时同样。
  我懂了,乾隆爷指骨上的杀气在遇到毒物或危险时会有一定的反映,这是千古帝王的杀气,易士奇想。
  连日来的紧张和劳累使易士奇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醒来。来到街上胡乱吃了些早点,然后来到了派出所。
  王警官告诉他,领导已经研究同意了伊老爹父子遗体运回湘西苗寨安葬,送老爹来的当地警方负责押送。易士奇可以自行租用两只冰棺盛殓遗体,并根据老人遗愿负责一路护送到家,并做好当地群众思想工作。
  “什么时候启程?”易士奇问。
  “越快越好,湘西苗寨那边目前还不知道。”王警官道。
  易士奇点点头,接过来由贵州警方开具的伊老爹父子的死亡证明,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是你发的第二封邮件?”易士奇盯着小华的眼睛。
  小华脸一红,低下了头。易士奇发现女孩的脖颈处也是一抹红晕。
  “哥哥说过,如他有不测,易大哥会来照顾我的。”小华有些羞怯的瞄了易士奇一眼,又接着道,“所以,在哥哥去世七天后,我按照哥哥上一封邮件的地址给你发了邮件,那是九月十四日,我记得很清楚。易大哥,你不高兴?”
  易士奇望着这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心里一阵激动:“没有哇,我很高兴。放心吧,小华,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到广东去,去看大海,好么。”
  女孩明亮的眼睛憧憬着未来,她嗫嚅道:“我能工作吗?”
  “当然。你不想上学么?我可以让你进我们学校读大学,哪一个系都没问题。”易士奇鼓励道。
  “不,我想挣钱,挣许多钱,好补贴你的家用。”小华认真的说。
  易士奇心中一热,一个念头蓦的涌上来:我今生定要娶她为妻。
  “易大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小华诧异的望着易士奇。
  “哦,我明天就要送伊老爹父子遗体返回湘西苗寨,你愿意和我一同走么?”易士奇期望的目光。
  “我想等哥哥的遗体火化,我此生要永远带着哥哥的骨灰,我不想他太孤单。”女孩幽幽道,几滴泪水落下。
  “好吧,我会速去速回,也就是几天时间,你先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等着我好么?”易士奇道。
  小华含泪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易士奇乘坐在一辆东风货车的驾驶舱里,载着盛有伊老爹父子遗体的两只冰棺,前面由湖南的那辆警车开道,一路沿着崇山峻岭向湘西而去。
曼城~兴趣俱乐部
出乌蒙山区后一直东行,进入湖南渡沅水过凤凰古城,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麻阳苗族自治县境内。汽车穿行于湘西山区的盘山公路,这里山深林密,人烟稀少,道路崎岖,约摸又行走了两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了一座峡谷之中,远处传来了阵阵的芦笙曲,山间可以望得见有火把的亮光。
  前面的警车停了下来,一位警员走过来告知,前面的坝子就是所要到的苗寨了,今晚碰巧赶上苗家的芦笙节,此地的苗家在这个节日祭祀祖先,各村各寨的姑娘们都会盛装,佩戴银花银饰,小伙子和芦笙手们都各自带着芦笙,男子青年各自围成圆圈,在寨内的坝子上吹笙跳舞,大概会持续四五天时间。进入坝子时,村长或族长可能会提出一些问题,因此要有所准备。
  易士奇允诺所有问题由他来应付,事已至此,一切都听天由命了。
  汽车徐徐驶进了坝子,热闹的人群静默了下来,好奇的山民慢慢围了上来。
  易士奇跳下车,与那两名警员向迎上来的村长走去。警员们先向面色黝黑的老村长介绍了情况,众人的目光都射向了易士奇。
  “先把伊老爹父子抬下来。”老村长吩咐道。
  七八个小伙子跳上车,小心翼翼的抬下那两只冰棺,透过有机玻璃棺盖,看得见伊老爹和伊古都静静的躺在里面,易士奇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
  “听说伊老爹生前留有遗言?”村长盯着易士奇问道。
   易士奇点了点头,心情沉重的说道:“老爹是在我的怀里去世的,他嘱托我将他和伊古都的遗体送回苗寨,安葬在寨子山后面他家高脚楼的房后,然后再将房子烧掉。”
  村长面色略微和悦些,道:“嗯,老爹是有说过这样的想法。”
  旁边一个人称族长的黑瘦老人慢吞吞的说道:“老爹父子是怎么死的?”面现疑色。
  “中蛊。”易士奇道。
  “老爹是我苗疆第一高手,怎么会轻易中蛊?恐其中必有隐情吧。”族长沉下脸来。
  易士奇便将如何与伊古都火车上相识,前往山阴村治蛊毒,伊老爹如何为救金蚕而身中冰蛛寒毒身亡一事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最后加上了老蛊婆如何死于金蚕蛊的情节。
  “那么金蚕呢?”族长阴鸷的目光。
  “与冰蛛同归于尽了。”易士奇心想伊老爹把金蚕托付与他,而未让其转交族人,必有一定的道理,因此还是隐瞒下来为好。
  “无论如何,伊古都父子的死起初都是因我而起,我愿意承担安葬的所有费用,同时,为了向苗寨表示歉意,我愿意为寨子提供五万块钱,帮助那些失学的孩子们。我是一个大学老师,经济上也不十分富裕,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一定要收下。”易士奇诚恳地表示。
  人群中一阵骚动,五万块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在这贫困山区里。
  村长脸上露出了笑容,代表全寨表示感谢,并邀请易士奇参加晚上的篝火晚会。
  易士奇婉言谢绝了,告诉村长他决定按照自己老家的风俗,今天夜里为伊老爹父子守灵,并请村长派人抬棺上山。
  村长痛快地照办,并吩咐叫人备上些酒菜送上山,供易士奇饮用,同时在伊老爹家屋子前生起篝火。山里夜晚天气寒冷,他告诉易士奇。
  易士奇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按老爹的遗愿就要开始寻找那本旷世奇书《金蚕蛊术方》了
第十二章 古镜
  伊老爹的家位于寨子后山的顶上,屋子后面是一片黑松林,前后没有人家,孤零零的。
  冰棺并排停放在了高脚楼下,屋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酒菜摆在了地桌上,族长特意前来陪酒,其他人准备好后就兴冲冲下山参加芦笙晚会去了。
  湘西人喜食辣,就连水酒也烈,喝了不多久,老族长已经面色红彤彤了。易士奇本身是山东大汉,酒量自是不凡,但是心中有事,也只能浅酌而止。
  “易老师,你以前对蛊有研究吗?”族长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易士奇老老实实的回答。
  族长阴沉的笑了笑,抓起了一块滴着汁水的肥厚鳝鱼段塞入口中,一面道:“伊老爹是一个极古怪的人,你瞧他把房子建在这偏僻的山顶就应该看出来了。”
  易士奇没有做声,他估摸着族长今晚陪酒一定是有什么用意。
  老族长接着说:“老爹父子很孤僻,同寨里人来往很少,大家晓得他家里养蛊,也都尽量有意避开,所以他家的事一般人都不太了解。咦,你怎么不吃鳝鱼?这可是天然的呢。”他边说边夹了块鳝鱼头递了过来。
  易士奇尝了尝,果然味道鲜美,内地市场里鳝鱼的味道则差了许多。
  “这鱼可是来之不易呢,我们这里还保留着祖先水葬的风俗,人死装殓后,将棺木凿些小洞沉入山后湖中,让小鱼入棺啃食尸身,以尸养鱼。等过约三个月再捞起棺木打开,里面全是又肥又大的鳝鱼,煮出来的汤味道异常鲜美。寨里人们把鱼捞起来吃掉后,再把人骨丢回水中。”老族长笑着说。
  易士奇胃里突泛一阵恶心,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出来。
  “伊老爹遗言入土安葬,而不愿水葬,这就是他的怪癖之处。”老族长摇着头道。
  你们才是怪癖呢,易士奇心中道。
  “自古湘西苗家蛊毒为女人所独有,传女不传男,伊老爹却不知有什么奇遇,竟成了我苗疆第一蛊毒高手,可惜父子俩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叹息呀。他临死前,没有再说些别的什么吗?”老族长目光炯炯。
  “什么?”易士奇问。
  “仆思鬼。”老族长的双眼眸中透出一股寒气。
  “什么?”易士奇没有听懂。
  “哈哈,没什么,老爹为什么要你烧掉他的房子?”老族长岔开话头。
  “大概是想彻底清除蛊这种东西吧。”易士奇回答。
  老族长站起身来,表示山下芦笙篝火晚会他须参加,就此告辞,然后匆匆下山。
  夜已深,月如钩,山风料峭,清淡的月光下,两具孤零零的冰棺,远处黑松林里几声枭啼……。
  易士奇深吸了一口气,拾起根火把走到了冰棺前,透过有机玻璃盖,看到伊老爹安静的面容,心里默默祈祷:老爹,安息吧,我会完成你的意愿的。他静默了片刻,然后毅然的向黑漆漆的高脚楼走去。
  苗家的高脚楼底层是十余根圆木柱子,苗疆山深林密,自古多豺狼虎豹,如此建房可防野兽侵袭,通过一窄楼梯登上二楼,这里才是苗家生活起居的地方。
  易士奇小心翼翼的登上楼梯,来到了楼上,借着火把的亮光,他看到这是间很大的堂屋,中间铺了块大石板,上面凌空吊着一只烧水的铁壶。屋子正中的木柱子上悬挂着一盏油灯,老爹的房子连电都没有,难怪满屋子见不到一台电器。
  易士奇点燃了油灯,熄掉火把放在石板上,然后开始寻找老爹的卧榻。屋子里干净异常,抬头望,四壁不见一缕蛛丝灰尘,看来养蛊人家俱是洁净。西墙角的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竹席,他走了过去,轻轻掀起来,那里果然搁着一本薄薄的线装书。
  这是一本陈旧的古书,纸张的颜色发黄暗淡,手写的字迹古朴阴柔,似出自女人之手。扉页上几个大字:《金蚕蛊术方》。
  易士奇翻开封面,见里面开篇是清秀隽丽的小字:
  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于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者也。金蚕蛊屈如指环,食故绯锦,如蚕之食叶,故称食锦虫。每至金日,则蛊神下粪如白鸟矢,刮取以毒人也。
  易士奇先将书揣入怀里,回去后再慢慢研究。然后四处走动,老爹说了无论任何东西物件随他选取,所以看看老爹是否有什么收藏。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之物,唯有入门口上方悬着一面满是灰尘的铜镜,可能还算是件古董,屋子的其它地方整洁之极,唯有此铜镜垢如钱厚,甚是奇怪,于是他摘下那面碗口大小的铜镜揣入怀中,以后回到深圳再找专家鉴定,他想。
  吹熄了油灯,走下楼梯,回到了篝火旁,身子顿时暖和起来,山里的秋夜确实有些寒气袭人,抬头仰望夜空,三星西沉,怕是有三更了吧。
  他边翻动着篝火,添上几段粗树枝,这也不知是什么木头,燃烧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脂香。
  回想起近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事情,究竟是人为的呢还是自然现象?山阴村的房屋为什么会排成玄武七煞阵,它到底想困住什么呢?老蛊婆如果真的是李西华的母亲,那么她怎么会毒杀自己的儿子呢?如此说来,山阴村的蛊毒不是老蛊婆所下的。还有一个佐证,伊老爹身中冰蛛寒毒,死时并未露出古怪的笑容,这说明其他的死者不是为冰蛛蛊所杀,一定还有一个至始至终未露面的凶手。而这个隐藏极深的幕后黑手也许目前还未曾露面,山阴村的玄武七煞阵要困住的也许就是它。
  找到当初设计这个玄武七煞阵的人,就会知道他想困住的是什么东西了,看着山阴村的房子不算太旧,找到此人应该不会太难。
  还有,李西华的摄制组都是专业的,怎么拍出来的是空的呢?是否被人掉了包?如果确是如此,则说明那天晚上确实是拍到了什么,而且留下了证明凶手的证据。
  总之,山阴村死亡事件决不会那么简单,那个幕后黑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老谋深算,看来要格外注意防范了,弄不好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对了,死者的脑子哪儿去了?这又是一个谜。
  鸡叫了三遍,东方已显出晨曦,山下寨子里升起袅袅炊烟,新的一天开始了。第十三章 苗疆相士
  清晨,村长派人送来了早饭,那是苗族传统的食品——黄粑。是用黄糖和糯米做成,然后用竹叶包裹,经一天一夜的微火蒸煮,清香自然、色泽金黄。易士奇吃了两个,果然甜香无比,透着一股田园自然气息,回想起昨夜所食的鳝鱼,不由得脸上一番苦笑。
  依照苗家习俗,伊老爹父子须于第三天方得下葬,如此说来,易士奇至少今夜还得守灵,也好,今儿白天先去镇上刷卡取钱,答应村民的赞助费总要说话算数。
  村里人用摩托车送易士奇到镇里,这是典型的南方山区小镇,房屋依山就势,白墙灰瓦,屋檐下挂满了红辣椒。街头巷尾的墙脚下蹲着些缠头的苗家老人们,一边抽着水烟一边聊着天,倒也悠闲。
  银行柜台前,易士奇用银行卡提了五万元现金,好在这些年在深圳经常帮人相宅看风水,多了一些灰色收入,日子还过得去。
  “我们苗家有很灵验的相士,易老师要不要去瞧瞧?”村里那人道。
  “是吗?很灵验,是相面、手相还是四柱六爻?”易士奇饶有兴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苗疆的相士呢。
  他俩来到了临街的一所不起眼的老房子里。
   那相士原来是个瞎子,听到脚步声知道有生意上门了,他从来都不会先开口问来人话的,这样方显得莫测高深。
  “知道‘仆思鬼’么?”来人的第一句话。
  易士奇看到瞎子浑身一颤。“知道么?”易士奇又追问了一句。
  “先生所说的是蛊鬼,药鬼附身,人鬼难分,也叫草鬼,此鬼煞是凶狠。”瞎子神情紧张的说,他转动着眼白,紧接着问道,“先生可是外乡人?”
  “是的。”口音不同嘛,谁都能猜得到,易士奇心中道。
  “先生身上可是带有蛊虫?”那人道。
  “……?”易士奇吃了一惊。
  “此蛊甚烈,莫不是金蚕蛊?”那人默然道。
  “……。”易士奇说不出话来。
  “先生是外乡人,不知苗疆毒蛊的厉害,苗蛊是本族自古以来最神秘的黑巫术,向来只是在女人之间流传,解放以后,这种巫术越来越难以见到了。若男人习得此术或收养蛊虫,必遭蛊毒反噬,死于非命,尤甚着,金蚕蛊,死状惨不堪言。”那瞎子解释道。
  “请问大师,为何认为我身上带有金蚕蛊呢?我只是昨日才来到苗疆,也并未接触任何女人。”易士奇心中暗自佩服,那伊老爹父子不就正死于非命么,苗疆果然藏龙卧虎啊,倒是不可小觑了,忙改口称大师。
  “先生此言谬矣,我看你与金蚕之蛊早有接触,绝非两日,是也不是?若我看错,先生只管走人,分文不取。”相士冷笑道。
  易士奇心中一凛,此相士果然非同凡响,实乃高人啊。
  “大师所言极是,我于数日前确实曾与金蚕有过数面之缘,而且并非一只,不过它们已经和它们的主人一同死啦。敢问大师,我既未习过蛊术又未养过蛊虫,不过一大学老师而已,只是同金蚕及其主人相处数日,难道也会殃及?”易士奇心下颇有担心。
  大师微微冷笑道:“先生可否告诉在下实情,也好为你选择一条消灾避祸之道。”
  易士奇正准备和盘托出,脑筋一转,伸手摸出铜钱来,哈哈一笑,说道:“大师见笑了,本人对六爻略有研究,今天就此一并向大师请教。”话未落音,乾隆钱已出手,叮当清越之音骤响,卦象已成。
  艮卦,易经第五十二卦,五爻老阴动。
  易士奇心中一动,暗道,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意思很明白,抑止于口不随便说,悔恨自然会消失。
  我相信谁呢?信大师的就要和盘托出,金蚕之事不能再隐瞒了,只怕有违老爹嘱托。信乾隆雕母钱,那钱毕竟在乾隆爷手心里攥了百多年,前两次卜卦不也都准了,易士奇终下决心,这回还是相信乾隆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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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此番来到苗疆,见识到大师这样出神入化的相术实乃荣幸,大师双眼虽有残疾,但是料事如神,以我所见,大师若不是当今隐居世上的梅花易术高人,就是人们所传说中的天眼通了。”易士奇诚恳地说道。
  大师脸微微一红:“先生过奖了。”
  “有一事想请教大师,何种蛊毒可使人死时的表情似笑非笑,双唇紧闭?”易士奇问。
  “这个嘛,容我想一想,听说中癫蛊之人死时面露笑容。”大师回答道。
  “可是据说中癫蛊而死的面目虽有笑容,但双唇张开露齿,不知是否这样。”
  “可能吧。”大师含糊道。
  “大师所说的蛊鬼,也就是仆思鬼,能多解释一些吗?”易士奇还是想多了解关于仆思鬼的情况,他对昨晚老族长的提问还是难以释怀,总是感觉怪怪的。
  “以前苗蛊极为隐秘,依血缘祖传,母亲传女儿,不传男人的,一般也绝不让外人知道。自古以来,蛊婆如被人们发现,会被处以火刑,那时候,苗疆每年都有几个女巫被活活烧死。苗疆养天下第一毒的金蚕蛊的女巫被称为仆思鬼,巫咒力高深,阴险残暴,寿命极长,喜欢夜间害人。”大师道。
  “原来如此,大师,现在苗疆还有女巫么?”易士奇好奇的问。
  “文0革后期就已经没有了。先生,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实情么?我可以帮你,否则你于近日内将有大凶的事情降临。”大师诚恳地最后询问道。
  易士奇收好铜钱,卦象还是不说的好,他轻轻坦然一笑,站起来道:“人生由命,无须强求。大师乃世外高人,岂能堪不破,这里是一千块钱,多谢大师指点,在下告辞了。”
  大师叹了口气,任由他去了。
  易士奇坐上摩托车,一路径自返回苗寨去了。
  那相士里间房窗户前,有一个人负手站立着,阴沉着脸,默默地望着远去的易士奇背影……。
  他是老族长。 第十四章 仆思鬼
  易士奇回到苗寨,受到隆重的款待,晚宴极其丰盛,其中不泛山珍野味,自然也少不了那肥大的鳝鱼。席间易士奇捐献了五万元善款,赢得了一片掌声。
  晚餐过后,村长特意安排了两名面目姣好的苗女来请易士奇参加芦笙晚会,被他婉言谢绝了,他摸了摸怀中的瓷瓶和铜镜,执意要返回山上守灵。
  是夜,万里无云,风清气朗,一轮残月如钩。
  易士奇半躺在竹椅上,遥望着星空,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学校、课堂,还有乌蒙山里那纯真的女孩,是啊,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要娶亲成家了……。在深圳湾畔的教师宿舍楼里,窗外是渔火点点,小华笑魇如花,含情脉脉,身上散发着山里姑娘独有的自然芬芳的气息……。
  那是一种独特的气味,带有泥土及植物根须的气息……,同时胸口处乾隆爷的指骨滚烫滚烫的……。
  易士奇嗅着味道扭过头来,月光下,一个披长发、面色惨白的女人立在身后咫尺处……。
  易士奇惊跳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那女人眼睛瞟向冰棺冷冷道:“是你把他们送回来的?”
  “是。”易士奇感觉到寒气扑面。
  “都郎,这次你终于赶回来了。”女人幽幽道,似有无限哀怨。
  易士奇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姐,你说的都郎是伊古都么?”
  “胡说!我说的是降都,伊古都的老爹。”女人怒道。
  “啊,老爹都已经九十岁了,而您……。”易士奇更加惊讶。
  “唉,瞧你千里送回都郎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我是都郎的妻子……。”女人仰望残月长叹一声。
  “可是怎么看,您也不像古稀之人呀。”易士奇疑惑道。
  “因为我服下闷蛊的那年只得二十五岁。”她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易士奇,又接着说下去,“我本是蛊女,那年都郎带着他生病的几个月大的儿子伊古都逃难途径我家,我见他父子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后来我同都郎相好了并结婚了,我们的日子过的很安稳和温暖。直到那一年,大军打过来了,就是现在的解放军,都郎不放心说要回老家看看,我要他们三个月一定要回来。我日盼夜盼了三个月,到期的那天晌午他们并没有回来,我以为都郎变了心,死在了异乡。”
  “即使变心也不一定会死呀?”易士奇道。
  “因为都郎临走时,我给他下了闷蛊。那是用同一窝三只以上的乳燕,把它们浸入水中溺死,如果其中有抱成一团而死的,就是雌雄一对的。把这对乳燕用慢火焙干,研成粉末,用它们那种至死都纠缠在一起的生死不分离的雌雄体粉末下蛊,就是闷蛊。我下的是三个月期限的闷蛊,如到时不服解药则必死无疑。
  傍晚我下山,看见了都郎倒在了山道边,身旁放着一根拐杖还有坐在一边发傻的伊古都……。原来我的都郎是在回来的路上摔断了腿,他拄着拐杖日夜兼程还是没有来得及赶到,是我害死了他。悲伤欲绝的我背回都郎的尸体,放在床上,然后自己服下了全部的闷蛊……。”女人平静的述说着。
  “可是伊老爹……。”易士奇辩解道。
  “是啊,他第二天缓过来了,可我却变成了蛊鬼。”她惨然道。
   “蛊鬼?你是仆思鬼!苗疆的女巫!”易士奇惊呼道女人慢慢走向冰棺,掀开棺盖,颤抖着双手轻轻的摩挲着伊老爹的面庞,口中喃喃道:“都郎,五十多年了,只有在你死后,我才能与你肌肤相亲。这些年来,夜夜只能与你遥遥相望,你还在恨我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易士奇轻轻走上前来:“前辈,难道后来你们没有在一起么?”
  “我制做的闷蛊在一对雏燕上出了差错,改变了药效,都郎活过来了,我却药鬼附身,人鬼不分,只能在残月之夜子时中出来,这数十年的痛苦又有谁知道?”那女人神色甚是凄绝。
  “前辈,老爹临死前将金蚕交给了我,并要我前来取得《金蚕蛊术方》,我还是还给前辈吧,这儿还有面古铜镜。”易士奇说道。
  “不必了,你就按照都郎的意思办吧,至于那面铜镜,那是汉代苗疆黑巫师传下来的神兽镜,你收下吧,其效用日后自知。年轻人,你叫什么?”她问道。
  “易士奇,我是一个大学老师。”
  “好,易士奇,告诉我,是什么人胆敢用火焰山冰蛛伤了我的都郎?”她冷冰冰的追问道,双目阴气逼人。
  “是乌蒙山的一个老蛊婆,她和冰蛛一同死在了老爹的金蚕蛊之下。”易士奇回答道。
  淡淡的月光下,那女人孤单的身影,这美艳凄绝的悲伤故事,令人扼腕叹惜。
  “前辈,您可知道,究竟有哪一种毒蛊可使人死亡时面带微笑?而且没有了脑子?”易士奇问道。
  “你说的是伊古都吧,以我看来,很像滇南哀牢山花腰傣秘传的哀牢五毒蛭所为,这是一种有别于我们苗疆的蛊毒,虽不及苗家金蚕蛊毒性强烈,但却是十分怪异,五毒蛭喜食人畜的脑浆,使人将死之时产生苦怒哀愁喜五种表情,那五种毒发作到最后是喜,面露笑容而死。”那女人解释给易士奇听。
  易士奇知道,哀牢山位于滇南,是云南高原和横断山脉两大地貌区的分界线。此山起于大理止于红河州,长近千公里,海拔一般都在二三千米以上,山深林密,栖息有绿孔雀、灰叶猴、长臂猿等珍稀动物,并聚居着哈尼族、彝族及傣族等多个少数民族。
  可是,山阴村的人家与云南哀牢山的花腰傣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原因促使花腰傣竟使用五毒蛭下蛊?看来,应当重新调查山阴村七户人家的历史渊源了。易士奇,天亮以后,都郎父子就要下葬了,随后你按照都郎的意思点火烧房屋,然后趁着混乱悄悄离开苗区,不要与任何人打招呼,记住,无论如何要在天黑之前离开湘西大苗山。还有,我的名字叫春花,你叫春花婆婆就可以了,以后在外,千万莫要再提起‘仆思鬼’和‘苗疆女巫’了。”春花婆婆叮嘱道。
  “我记住了,春花婆婆。”易士奇应允道,同时心中感到一丝不安,他又接着追问道,“婆婆的意思是要我偷偷溜下山,难道寨里有人对我有所图谋?”
  春花婆婆冷笑一声,道:“寨子里觊觎那本《金蚕蛊术方》已经几十年了,若不是我在此屋子内下了蛊,毒瞎了几个贼人的眼睛,这间房子还不早就被他们翻个底朝天?寨子里的那些人知道了厉害了,再也无人敢走进这屋子一步。都郎父子死时只有你在身边,他们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不过,好在你有金蚕在身,他们有所忌惮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你实际上根本还不会使用。”
  “原来如此。婆婆,我自当小心。婆婆,哪一天,我若碰上五毒蛭或其它毒蛊,有什么方法来防范呢?”易士奇想,要继续调查下去,自保是非常关键的。
  “毒蛊种类繁多,下蛊方式千奇百怪,你是防不胜防的,唯有一点,你只要随身带着金蚕,你就百蛊不侵,因为金蚕是天下第一毒蛊虫。但是金蚕怕头如鼠的火刺猬,一定要避开才是。还有,如碰上口吐黑烟的癞蛤蟆蛊也要千万小心,万不可吸入黑烟。”春花婆婆叮咛道。
  易士奇见婆婆对他颇多善意呵护,不由得心存感激,他由衷的说道:“婆婆,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此刻子时将过,春花婆婆仰脸望了望星空,长叹一声道:“残月子时,故地重游,若见婆婆,铜镜映月。”然后白衣飘逸,悄然而去。
  易士奇也是独自叹息,人生不如意虽十之八九,但是像春花婆婆这样痴情如斯,实属世上罕见啊,纵然执手却不能偕老,唉,人说苗女多情,感爱敢恨,看来果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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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冲出大苗山
  苗寨的风俗,凡凶杀、自缢、难产死的人一般用杉木皮抬去寨内专门地点火化,而且不留骨灰。伊老爹父子虽可归类于凶杀,但因老爹是全寨年龄最老的,因此他们父子俩也就破格土葬了。
  其实,易士奇心下明白,寨里人知道老爹父子养蛊,谁都不愿意靠的太近,怕沾上什么蛊毒之类的。至于沉棺水葬,恐怕今后则无人敢食鳝鱼了。
  葬礼还在进行当中,除了村长和几个青壮汉子外,还有一个穿着古怪、头带面具的巫师在场。随着巫师敲锣念咒唱经声,那几个壮汉直接将冰棺放入了墓穴里,然后迅速的添土,村里并未准备棺木。易士奇苦笑一下,回到山阳镇又要赔冰棺钱了。
  老爹父子的墓碑也很简陋,仅有名字而已。易士奇郑重地下拜,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那几个壮汉又点燃了火把,然后远远的向屋子里抛了进去,不一会儿,木和竹子搭建的房子浓烟四处冒起,熊熊烈火燃烧了起来。
  易士奇悄悄跟村长打了个招呼,说要去解手,便快步走去灌木丛后。回头一望,却见山下急匆匆走上来数人,其中当中一人被搀领着,正是小镇上的算命相士,相士的身后跟着几名身背弩弓的黑衣人。
  这时,那手舞足蹈的巫师摘下了面具,原来竟是老族长。
  易士奇见况不妙,一头扎进了林中,匆忙快步向那片黑松林的深处跑去。
  这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松林,林间的地上落满了松软的松针和已经干瘪了的松塔,偶尔有几只松鼠在松枝上跳跃着,一面吱吱的叫着。
  易士奇本是一个业余野外探险者,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在他的驴友圈子里小有名气。他根据经验,判断好方向便不停的走下去。
  十多分钟后,他听到了身后远处传来了狗吠声,他知道老族长他们追上来了。易士奇奔跑起来,但他也知道,他摆脱不掉了。
  他听了下来,前面是松林的尽头,下面是陡峭的悬崖,宛如刀劈斧斫的峭壁足有百丈深,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在谷底蜿蜒流淌着。
  这里是湘西地区的一处典型的丹霞地貌,松林左侧是石灰岩山体,颇为陡峭,难以攀爬。山体下面有一凹进的山洞,易士奇不待多想,便径直跑了过去。
  这时,狗吠已近,回头看去,见一只巨大凶恶的牛头犬呲着尖利的牙齿扑了过来……。
易士奇见势不妙,自己又手无寸铁,焦急万分之中,浑身上下摸去,手指碰到了瓷瓶,他灵机一动,金蚕!
  易士奇忙取出瓷瓶,拔出瓶塞放在自己身前的地上,快点快点,他心中焦急的呼唤着……。
  牛头犬咆哮的吼声越来越近,充血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瓷瓶口始终未见金蚕探头出来,易士奇心中凉了,莫不是金蚕伤得过重爬不起来了?冷汗霎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眼瞅着那凶恶的牛头犬跳起扑咬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光一闪,那熟悉的黄色的身影自瓷瓶中射出,金蚕凌空跃起,一道美丽的弧线……。
  这牛头犬只觉眼睛一花,额头一凉,那金蚕的利喙早已刺入寸许。牛头犬哀嚎一声,满地打滚,身子颤抖数下便不动了。
  易士奇怔在了原地,只见金蚕吃力的跳下狗头,缓慢地向瓶子爬去……。易士奇心中一热,那蚕儿是拼了性命来救了自己啊,他赶忙抓起瓶子,将瓶口轻轻地放在了金蚕的前面,看着金蚕虚弱的一步步挪了进去。
  易士奇终于躲进了山洞。
  洞外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老族长带着人围住了洞口。有两个彪悍的黑衣人端着弩弓就要进洞,被老族长喝止住:“慢!”他找了根树枝,蹲到了牛头犬的尸体旁,轻轻的扒拉着,最后看到了额头上的刺孔。
  “这是金蚕!大家不可上前。”老族长急忙叫道。
  易士奇躲在山洞口的一块凸起的大石后面,外面的说话声听得真切,心道,看来他们十分忌惮金蚕,暂时不会冒然冲入洞内。可是金蚕寒毒虽解,身子却甚是虚弱,照方才样子看来,它绝对难以再次出击的。
  “易老师,我们知道你藏在山洞里,只要你交出金蚕和那本书,我们恭送您回去,绝不为难你。”老族长喊道。
  易士奇屏住呼吸没有回答。
  “易先生,还记得本大师么?昨天我已经预测到了你今日之灾,可惜你当时不信本人所言,错过了化解之机会。当下你如依族长所言,还可安然无恙,若是执迷,恐有血光之灾,那时本大师也无能为力了。”相士劝慰道。
  易士奇想,如不答话,他们必然要进来看个究竟,到时金蚕无法相助,岂非坐以待毙?想到此,他清了清喉咙,朗声道:“大师乃世外高人,怎么也卷入了这世俗之争?莫不是昨日大师早已与他们串通,骗骗易某而已?不错,金蚕确实在此,不过易某想要知道,你们要金蚕做什么?”
  确定了易士奇在洞中,外面一阵骚动,几个黑衣人的弩弓对准了洞口。
  外面传来老族长的话音:“易老师,你是外乡人,不知道金蚕蛊对我湘西苗人的意义。这金蚕蛊为天下第一毒蛊,自古以来就是我苗人所独有的,正因为如此,其他各族才不可小觑我们。可是不瞒你说,目前苗疆已经无人懂得养此金蚕蛊了,伊老爹父子一死,便要失传。我们不忍心苗家这一独门技艺在我们手里断送了,所以才设法请易老师交出金蚕和书,何况这本身就是我们苗家的东西。”
  此番话说得也不无道理,但老爹为何不愿将金蚕蛊传于苗寨呢?几十年来,这些人为何偷偷上山妄图盗取呢?假如像老族长说得这么光明磊落,那为何不大大方方的由村长出面向自己索取呢?反而是携带着弩弓,放出恶犬来追杀自己呢?这里面肯定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族长,请恕易某无理,我想问大师一个问题,请问大师的眼睛是如何失明的?是否为蛊毒所伤?”易士奇朗声问道。
  大师接言道:“易先生所言不错,正是蛊毒所伤。”
  “下蛊之人是否就是苗疆女巫?”易士奇又问道。
  “……。”
第十六章 沅水之畔
  易士奇明白了,这位算命相士大师就是企图夜盗蛊书而被春花婆婆毒瞎的贼人之一。
  “老族长,你们所言事出突然,容我仔细考虑一下,给我点时间如何?”易士奇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自己要么投降,要么另寻出路。
  “好吧,易老师乃是识时务者,我们就等在这里。”老族长满意的声音,他知道,这个青年人别无出路。
  易士奇轻轻地向洞内移动,洞内漆黑一片,不知道里面还有多深。他摸出打火机,打着了火,借着微弱的光亮向洞内摸去。
  这是一座溶洞,由于千百年来的剥蚀,石灰岩的山体内部形成了许多孔洞,石钟乳和石笋形状千奇百怪,甚至暗河纵横,别有一番天地。他感觉到洞内是在向下倾斜,越往下走感到越是湿热,他把打火机调节至最小档,走了估计不到半个时辰,打火机的气体还是耗完了,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没有光亮,在这溶洞中寸步也不敢向前,很容易就会被那些石钟乳碰伤,此刻后悔未带来他那高性能手电亦于事无补。原想趁着老族长他们还未发现,在洞中行走的越远越安全,现在可是麻烦了。
  洞口处,人们等得不耐烦了,最后老族长向内喊了几番话,始终不见回音。
  “那些汉人是很狡猾的,应该派人进去瞧瞧。”大师疑虑道。
  “这洞是一个死洞,没有第二条出路,乡里想要开发旅游,我陪他们进去考察过。不过,还是进去看看吧。”老族长边说挥了下手,那边两个黑衣苗家壮汉手持弩弓谨慎的摸进山洞。不一会儿,他俩出来报告,易士奇不见了。
  “我们就在这儿守着,不怕他不出来,若两天还不出来,我们去给他收尸去,反正我们要的是金蚕和书。”老族长恨恨道。
  易士奇心灰意冷的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洞里应该没有无线信号吧。”他伸手去摸手机,他穿的是那种户外旅行服,里外到处都是口袋,指骨、铜钱、瓷瓶、铜镜和书分别装在内里大小不同的口袋里,其中那书还特意用塑料袋包封好了的。
  掏出来手机一揿电源,哈哈,显示屏的亮光勉强可以照亮,太好啦,只可惜电池容量指示不足,没办法,事不宜迟,易士奇抖擞精神继续上路。
  洞穴时窄时宽,潮湿闷热,易士奇感到汗流浃背,莫不是这山中有火山,或许也会像《地心游记》里的主人公那样随火山喷发而冲到外面呢,他想。
  手机的电终于用完,洞里重新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人类的视觉真差劲……,深圳大学著名风水讲师死于湘西溶洞,给同学们个惊喜,易士奇坐在坚硬的石头地上苦笑着。
  小华,他想起了乌蒙山里的那个纯真的女孩儿,那女孩还在翘首企盼,盼望着他去把她领出深山,带到他的那个世界里去……。
  不行,我得回去投降,我有小华,还有妈妈,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黑漆漆的洞穴中。他爬了起来,双手摸着石壁向原路返回。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仍是漆黑一片,他拼命叫喊,除了洞壁的反射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回音,他迷路了。
  易士奇知道别无它法了,只有继续向前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他疲惫不堪的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已坠下,还未等明白过来,“噗嗵”一声,感觉到浑身彻骨的一凉,他已经落入了一条暗河之中。
  易士奇鼻子一麻,呛了两口水,不待多想,身下的水流推着他向前飘去,此刻只有听天由命了,他双手抱住了脑袋随它去了……。
易士奇在暗河中不由自主地沉浮着向前,有时河道孔穴太窄小,他整个人被上面的石壁挤压在了水中,有好几次几乎再也憋不住气了,又浮上头来,赶紧狂吸一阵空气,他感到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突然眼前一亮,刺眼的阳光,浑身被水紧紧包裹着的压力蓦地消失了,整个人在急速的下坠,又是“噗嗵”一声,易士奇一头栽进了一个深水潭。
  他在水中猛蹬几下,终于浮出了水面。他睁开了眼睛,原来那暗河冲出了山体,变为一道瀑布泻下,据水潭仅数丈高,易士奇得救了。
  他奋力游到了潭边,疲惫的爬上了岸,深深的呼吸着山谷中清新的空气,眯着眼睛看了太阳,大概已是下午时分。
  这是一条人烟罕至的峡谷,瀑布哗哗的注入水潭,溅起团团水雾,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彩虹。潭中溢出的水流向峡谷口,那面有着茂密的灌木林,生长着紫色和黄色的小花朵。
  易士奇除下湿透的衣裤,摊晒在潭边的大石头上,浑身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阳光暖洋洋的撒在裸露的皮肤上,真是无比的惬意。他翻开衣内口袋,取出他的那些宝贝,摊晒在石头上,那本《金蚕蛊术方》由于有塑料袋包裹着,因而未曾打湿,其它的指骨、铜钱、铜镜则已经湿了。
  易士奇轻轻的掏出瓷瓶,小心翼翼的拔出瓶塞,放倒瓶口,他担心金蚕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它的舍命相救,自己可能早已被那只凶恶的牛头犬撕碎了。
  金蚕没有出来……。
  易士奇心下焦急,晃动着瓶子慢慢的向外倒,金蚕终于爬出来了,看起来身子似乎十分虚弱,原本金黄色的皮肤已经十分暗淡,尽管如此,它伏在石头上,那两只黑色的圆圆的小眼睛还是对易士奇友善的眨了眨……。
  易士奇心中一酸。
  他想起了伊古都曾说过,金蚕很通人性,主人讲的话它也大致听得懂,而且极爱整洁和卫生。伊老爹父子都拿金蚕当作自己的子女般看待,伊老爹宁可自己受寒毒而死,也要咬破血管救金蚕,人世间,如果不是亲生的骨血,谁能够这样来做?
  他想起了《金蚕蛊术方》,那书上一定有救治金蚕的办法。他揭开塑料袋,拿书出来,开始翻阅起来。在书中第十一篇章《救伤篇》里,易士奇找到了如下记载:金蚕伤后体虚意倦,无法进食毒虫,其主,妇喂食以乳,男喂食以精,三日可愈。
  按书上所说,金蚕蛊并非如传说中那样只有妇人才能养,现在金蚕已经非常虚弱,如救其命看来只有喂食“非乳即精”了。乳指妇人之奶水,精肯定就是男人的精液了,好吧,金蚕舍命相救之恩岂可不报,况且只是损失点精液而已,又不是像伊老爹般咬断血管,想到此,心情豁然开朗。
  他抬起头来,山谷里静悄悄的,杳无人迹。事不宜迟,他本身就年轻力壮,又是未婚之身,所以弄出点精液来也是方便之极。不一会儿,但见易士奇大喝一声,手掌心里赫然多出来一摊乳白色的精液。他将精液小心的递到金蚕嘴边,那金蚕闻到气味后,浑身打了个机灵,伸出尖喙吸食起来,须臾,已吸食得干干净净,然后抬头感激地望着易士奇……。
  易士奇此刻惊讶的发现,金蚕皮肤的灰暗颜色正在逐步褪去,重新恢复了金黄的颜色。
  几千万条生命啊,易士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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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误入武陵源
  深峡谷中太阳落山早,易士奇抬头望了望天空,穿好了衣服,收拾妥当所有东西,沿着溪流向谷口走去。
  穿过一大片的灌木林,惊起了一群鹧鸪,它们一边咕咕叫着远去了。峡谷里没有小路,因此时不时的需要趟水,接近峡谷口时,溪水深了许多。
  谷口外是另一条宽阔的大峡谷,在峡谷中间奔流着一条大河,方才的溪水只是这条河小小的支流。湘西山区的河水十分清澈,但水流却也湍急,耳边俱是激流撞击石滩的哗哗声。易士奇抬头望,对面高耸孤兀的石峰上挺立着几棵苍松,有两只苍鹰盘旋其上,峰下是一大片的原始次生林遮天蔽日,其中不泛生长有水杉、银杏和珙桐。此时,青幽幽的山谷中生出了淡淡云烟,慢慢升腾为云雾飘缈于峰峦叠翠间,如同一幅淡墨山水画。
  易士奇不由得一阵感叹,这湘西原始之地竟有如此的美景,看来越是无人烟的地方,景色越是奇秀。
  远处传来长长的苍凉的号子声,易士奇举目遥望,那是上游漂流下来的竹排,有船工立于上撑筏。于是他走到了浅滩处挥手示意。
  湘人率直乐于助人,他们把易士奇拽上了竹排。
  易士奇告诉他们,自己是徒步探险者,迷了路,装备也弄掉了,十分狼狈,请船工将他带出谷去。
  放排的船工告诉他,这是沅水。沅水从贵州发源进入湘西,一路上巫水、舞水、辰水、酉水不断汇入沅水,最后入洞庭湖。
  “我见此地奇峰异石,突兀耸立,溪绕云谷,绝壁生烟,端的是景色古朴奇秀,真想不到如此深山之中竟藏有这样的去处。”易士奇感慨道。
  那船工笑将起来,说道:“一看您就是文人,讲话文绉绉的,可惜竟然不识武陵源。”
  “这就是武陵源?当年大画家吴冠中偶然行至武陵源,为其山水所倾倒,发出‘明珠遗落深山’之感叹,莫非就是此处?”易士奇惊讶道。
  易士奇立于竹排之上,见那两岸块块梯田、一间间房舍星星点点的点缀于青山绿水间,绿树四合,青砖灰瓦,炊烟袅袅,数只长着储水囊,羽毛艳丽的雉鸡正在溪边痛饮,一幅原始苍茫,自然平和之色,一切烦恼抛诸脑后。想不到一番落难,竟然误入武陵源,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执小华之手,隐居此山水之间偕老,岂不快哉?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前方右岸似是一个大墟镇,船工告诉说,此镇名叫太平镇,有公路通往云贵等地。
  易士奇告别热心的船工,登上岸来,镇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沿江岸是一溜儿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饭馆,他信步走了过去。已经一天多粒米未进,腹中甚感饥饿,随便走入了一家,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板,要不要尝尝本地特有的直口鲮和银鱼,很好吃呢。”湖南妹子服务员笑容满面。
  易士奇点了沅江特产的这两种鱼,同时询问长途客运站和班次的情况。
  “先生去哪儿?这儿没有夜班车。”邻座的一位学者模样的老先生操着一口标准的京腔接茬道。
  易士奇说准备西去贵州,那老者告诉他每日只有一班,上午九时发车,今天是走不成了,只有住下了。
  边吃边聊,原来那老先生姓兰,是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在武陵源一带原始森林中进行国家863生物多样性保护课题研究,至今已经年余。
  “武陵源最多的是猕猴,山涧溪流里也有数量可观的大鲵,就是娃娃鱼,森林深处可能还存在一些至今我们可能还不知道的昆虫物种,真是个动植物宝库啊。”兰教授充满激情的说道。
  “兰教授,您知道有一种昆虫叫做五毒蛭的吗?”易士奇问道。
  “五毒蛭?你说的是环节动物门下的蛭纲里的一种蚂蟥吧?这一纲动物大多栖息在淡水中,也有生活在潮湿的草地和森林里的旱蚂蟥。目前已知的蛭纲动物大致有500多种,头部有吸盘,大部分都是䠥吸血或吸体液的外寄生者。”兰教授说道。
  “是产于云南哀牢山中的‘哀牢五毒蛭’。”易士奇补充道。
  兰教授想了想,道:“据我所知,云南南部一直到印度支那的某些地方,山间小路旁的那些灌草丛中埋伏着无数危险的旱蚂蟥,它们嗜血成性,专门袭击过往行人和牲畜。这些蚂璜像2—3厘米长的铁钉那样细长,隐藏在灌草枝叶中,不易发觉,每当有人畜靠近时,它们就会沾附在身上,钻入衣内吸吮肌肤下的鲜血,由于它能分泌一种特殊的溶血物质,不仅使受害者毫无痛感,而且伤口流血不止,十分可怕。哀牢山正是位于这一区域。”
  “它们吸食人脑吗?”易士奇接着问。
  “它们的躯体是不能够穿透人体皮肤的。但我知道,牛如果吃进了沾有旱蚂蟥的青草,数月后就会发疯死亡,临床解剖可以发现牛的大脑中繁殖有大量的小蚂蟥,这些蚂蟥的后代疯狂的吞噬牛的脑组织,最终导致牛的死亡,当今医学也是束手无策的。”兰教授解释道。
  “如果人吃进了旱蚂蟥,那或许也会同样的跑到脑子里去吧?”易士奇假设说。
  “或许……。”兰教授犹豫道。
第十八章 重返山阴村
  易士奇向兰教授讲了山阴村七户人家的七名死者,大脑都不见了,而且脸上都挂着古怪的微笑。他听人说有可能为云南哀牢山区的五毒蛭所害,五种毒素导致濒死之人产生苦怒哀愁喜五种表情。
  “世上竟有这事?简直匪夷所思!如果真的是如你所说,这可是一个难得的研究课题呀。”兰教授半信半疑道。
  “千真万确。”易士奇郑重说道。
  兰教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还有,还有那像蟑螂一般的……黑亮亮的尸虫。”易士奇喃喃道。
  “尸虫?”兰教授不解。
  “就是中金蚕蛊的人于垂死之际由口鼻中逃出来的数百只黑色的尸虫,长的很像蟑螂,爬得飞快。”易士奇心有余悸的说。
  “哈哈哈,”兰教授笑了起来,“金蚕蛊那只是一种迷信的传说,过去在滇湘一带的苗疆,穷山恶水,瘴气传染病流行,劳动人民在于自然界的斗争过程中处于劣势,于是幻想出一些神秘的东西来崇拜和精神上的恐吓。试问,有谁真正见过所谓的‘金蚕’?易老师怎么轻信这种无稽之谈?”
  易士奇摸了摸怀中的瓷瓶,淡淡一笑,说道:“乌蒙山的山阳镇医院的医生护士,公安局的局长和众多的警官都看见了那一群尸虫,这些尸虫都是从一个老太婆的嘴和鼻子里跑出来的。”
  “这……,那些尸虫现在在哪儿?”兰教授半信半疑道。
  “山阳镇的街上。”
   “如果能捉到一只,那就值得研究了,如果真的如此,从人体内部组织里孕育出来,一个新的物种,那可是本世纪生物学上的重大发现啊。”兰教授脸色憋得通红,自言自语道。
  “明天,我与你同行。”兰教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次日清晨,易士奇来到了长途汽车站,老远的就发现了如约而来的兰教授。教授白色西装笔挺,架着眼镜,系着一条猩红领带,手里拎着一只黄色牛皮箱。
  “教授今天穿的这么漂亮。”易士奇赞叹不已。
  “六十多岁啦,再不穿就没有时间了。”教授笑道。
  两人吃了些早点后,登上了前往贵州的班车。客车经湘西怀化东行进入贵州境内,过黔东走贵阳,黄昏前到达黔西乌蒙山区,大约晚上七八点钟,他们终于回到了山阳镇。
  易士奇带着兰教授径直来到了山阳镇派出所。
  几天不见,王警官明显的瘦了一圈,眼眶发黑。易士奇介绍了兰教授,不久,赵局长就赶来了。
  “你们真的看见过尸虫?”兰教授开门见山。
  “是的,我们都看见了,黑色的,蟑螂般大小,当它们一齐涌出死者口鼻时,非常恐怖。”赵局长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边桌上,易士奇向王警官简单汇报了一下湘西之行的过程,他没有提及苗疆女巫和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
  “任务完成的很好,没有引起少数民族老百姓的不满,辛苦啦。”王警官赞扬有加。
  “有没有办法能捉到只尸虫回来?如见活体,这可是了不起的科学发现啊。”兰教授期盼的目光。
  大家除了摇摇头外就是默不作声。
  “当时我们吓得都在往外跑,那些尸虫们在后面追,出了大门,它们就一哄而散不见了。”王警官耸耸肩道。
  “能不能雇用老百姓来找,我可以向院里申请经费。”兰教授急切的询问。
  “找尸虫?不,这样容易引起老百姓的恐慌。”赵局长否定道。
  “那就说是找类似蟑螂的一种昆虫好啦,每找到一只奖励一千元钱。”兰教授锲而不舍的加上一句,“为国家做贡献。”
  “那就试试看。”赵局长说道。
  易士奇领着兰教授住进了上次的那家客栈,拿到钥匙一看,还是以前的那间客房,兰教授皮箱往床上一扔,那张床正是伊古都睡过的。
  灯熄了,兰教授兴奋莫名,仍旧喋喋不休。
  易士奇则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他在想小华。
  半夜时分,易士奇偷偷溜进了卫生间,并反扣好门。不多一会儿,听得里面一声轻喝,他在给金蚕喂食……。
曼城~兴趣俱乐部
山阴村的不明原因死亡案发案至今已经七个月了,可是仍旧是一头的雾水,没有什么进展,侦破组又是焦急,又是一筹莫展。
  派出所已经派出警员陪同兰教授雇请民工清挖污水道、垃圾堆等卫生死角来寻找尸虫,易士奇则来到了小华的临时住所。
  这是镇上为山阴村七户人家准备的临时住所,是一排红砖瓦房。李家的大婶告诉易士奇,不知为什么,小华这几天每天早晨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白天从不在家。
  “她能去哪儿呢?”易士奇问。
  “汽车站。”大婶说。
  易士奇明白了,不由得心里一热,真是山里的傻丫头。
  远远的望见车站前的小山坡上,小华倚坐在一株白果树下,默默地凝视着公路的尽头……。
  小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轻轻的回过头来。
  “易大哥!”女孩惊呼起来,霎时眼圈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长长的睫毛下打着转。
  易士奇心内一酸,说道:“我回来了。”
  山里的女孩儿性情直率,但又腼腆,此刻的小华低下头来,一脸的羞怯之色。
  易士奇很想将她搂进怀里,但是不敢,他怕亵渎了女孩那颗纯真的心。
  “我们离开乌蒙山吧。”易士奇说。
  女孩点点头。
  镇派出所会议室里。
  “你要走?”王警官差异的说道。
  “是的,我也想通了,山阴村的案子有你们公安在办,我们老百姓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况且学校里的假也不能超的太多了。还有,西华委托我照顾他的妹妹,我要带她去深圳了。”易士奇道。
  “你们什么时候走?”王警官惋惜的问道。
  “明天。”易士奇回答。
  晚上,易士奇在小酒馆里宴请兰教授和王警官,小华坐在易士奇身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兰教授把盏说道:“易老师,太可惜啦,你要是晚个几天再走,说不定我已经捉住尸虫了,我要把你的名字也署名在发现论文上,这属于我们两人共同的荣誉。”
  易士奇笑了,端起酒杯说道:“不必啦,您就在这慢慢捉吧,有志者事竟成,预祝教授成功。对啦,今天收获如何?”
  “今天老百姓捉了数百只的地鳖和蜚蠊,他们称茶婆子和偷油婆,实际上就是昆虫纲蜚蠊目里的蟑螂。没想到这座小镇蟑螂的品种还挺齐全的呢,不但有德国小蠊和美洲大蠊,而且还有几只黑胸大蠊呢。”兰教授笑道。
  “这是一种很讨厌的东西,兰教授,不知用什么办法来清除它们。”王警官皱着眉头。
  “一只成熟的雌蟑螂一年可繁殖近万只后代,它们忍饥耐渴,可以1个月不喝水,3个月不吃东西,而且蟑螂在没有头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成活一周。在恶劣的环境条件下,无食又无水时,蟑螂间会立即发生互相残食的现象,大吃小,强吃弱。近年来人们生活条件不断提高,蟑螂的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比如德国小蠊爱吃发酵的食品和饮料,尤其喜爱喝啤酒。”兰教授如数家珍般的细说一番。
  “尸虫侵入到蜚蠊的领地,不知会怎样?”易士奇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兰教授的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严肃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万一善于啃噬人体内脏的尸虫与繁殖力超强的蟑螂结合在一起,产生基因突变,出现一种新的物种,那可是太恐怖了。它们可能趁你在熟睡的时候,钻入你的鼻孔,吃掉内脏,人类根本无法预防和无处可逃。”
  小华听到这儿,担心的望着易士奇说:“易大哥,那些尸虫真的这么可怕吗?”
  “是的。”易士奇表情异常严肃。 第十九章
  半夜时分,客栈的卫生间。
  易士奇刚刚给金蚕喂完食,望着身体已基本痊愈的金蚕,心中暖洋洋的,甚至产生了一丝母爱。
  “蚕儿,你能找得到前次老蛊婆口鼻中跑出来的那些黑色尸虫吗?”易士奇亲切的问道。
  金蚕眨眨眼睛。
  “蚕儿,找到后立刻杀死它们,一个不留!”易士奇恶狠狠的说道。
  金蚕又眨眨眼睛。
  易士奇装好瓷瓶出来,见兰教授鼾声如雷,便悄悄溜出客栈,来到大街上。
  夜晚的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见不到。易士奇轻轻掏出瓷瓶,拉出瓶塞。
  金光闪处,金蚕已经落在了地上,四下里张望一圈。
  “走吧,去找到它们。”易士奇命令道。
  金蚕“嗖”的一下蹦了出去,像青蛙但比青蛙更轻盈更飘逸,易士奇沿着街道紧紧地跟随着。
  金蚕转过两个街口,前面就是镇医院。易士奇悄悄地跟着走进了医院,沿着树丛来到了后院,那里有一个生满锈斑的铁皮垃圾箱。
  金蚕跳到垃圾箱前不走了,回过头朝易士奇眨眨眼。易士奇打量着这个垃圾箱,它有一米多高,两米多宽,在地面处有一个翻盖,可以用铁锨进行清理装运。
  尸虫就在这里了,易士奇深吸了口气,一摆手,但见金光一闪,那蚕儿早已迫不及待的从翻盖的缝隙处钻了进去。
  易士奇听到垃圾箱里一阵吵闹声,像有无数肢节动物在扒挠铁皮箱,发出刺耳的刮削声,那厚重的铁箱竟然也轻微的晃动起来……。
  那混乱的声音渐渐的平息下来,最后归于沉寂。金光晃动,那金蚕已经凯旋而归,站在了易士奇面前。
  “里面的尸虫都干掉了?”易士奇问道。
  金蚕眨了眨眼睛。
  “很好,我们回去吧。”金蚕又钻入了瓷瓶,易士奇揣好悄悄返回客栈。
  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时,由树上跳下一只硕大的尸虫,油亮的甲壳,健壮的肢节,敏捷的触须,肥胖的腹部,狡猾的眼睛,这是雌性尸后。
  这雌性尸后异常狡猾和机警,它听到易士奇的脚步就知道危险临近,抢险一步上了树,眼看着尸虫和一些蟑螂们被金蚕一一杀害,却无能为力。
  易士奇他们走远,尸后此刻才敢跳下树来,几百只尸虫,最后只有它幸存了下来。
  一只纤细的人类的小手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轻轻的掐住了雌性尸后,塞进了口中,“咔嚓”一声咬断了它的身体,咽了下去……。
次日上午,山阳镇汽车站。易士奇和李小华携带着简单的行囊就要出发了。
  小华望着即将离开自己出生和成长的乌蒙山区,心中恋恋不舍,但一想到能够去到自己一直憧憬着的山外世界,心情即难过又兴奋,既然哥哥把她托付给了易大哥,她相信易大哥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王警官和兰教授来为他俩送行,兰教授抓住小华,以长辈的口吻叮咛嘱咐一番。这边,易士奇正与王警官交谈着。
  “此案实在怪异,疑点多却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这样下去,恐怕只能搁置起来了。”王警官愁眉苦脸。
  “未必。有两三个疑点是侦破组忽略了的,也许是他们不屑一顾。”易士奇道。
  “哪两三个疑点,快说给我听听。”王警官兴致一下起来了。
  “第一,山阴村的七栋房子是按照鬼谷子玄武七煞阵的方位排列的,这些房子新旧程度相同,很可能是同一时间建筑的,是什么人规划设计的?为什么这样排列?山阴村原址是做什么的?
  第二,山阴村七户人家以及七名死者以前有什么关联?有什么共同点?如曾经共同去过某个地方,或者共同在一个地方工作过等等,要向前追溯,至少要追溯到山阴村建房之前的一段时间。
  第三,老蛊婆临死前曾说过她是李西华的母亲,为什么李西华和李小华都闭口不谈此事,是不知道呢?还是难于启齿或者另有苦衷?上次在派出所,我曾提到此事,应当深入调查。小华这里,我会找合适的机会问她的。”易士奇告诉了王警官自己心中的疑问。
  王警官沉默不语,许久,抬起头说道:“易老师,非常感谢,我会私下去调查的,有什么结果,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易士奇告诉王警官,自己的手机在湘西搞丢了,只有将深圳大学宿舍的座机号码先记下来,待回去重新换过手机再告知他新号码。他没有说那手机实际上是落入了武陵源山中的暗河里了。
  兰教授走过来紧紧地握住易士奇的手,竟一时语塞,眼眶湿润,尽管相识只有短短数日,却也将易士奇奉为知己,实乃性情中人。
  易士奇心中有些愧意,只是不便说出那些尸虫的下落,恐涉及到金蚕一事。好在尸虫已全部死亡,不足为害了,只是兰教授空忙一场,有些于心不忍。
  时间到了,易士奇与小华登上了长途班车。远远的,兰教授还在那里挥着手。
  小华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红着脸问易士奇:“深圳离这儿远吗?”
  “我们去哀牢山。”易士奇说道。
二十章 茶马客栈
  滇西,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哀牢古国,大约形成于公元前300多年的战国,公元69年,归附东汉。哀牢古国疆域十分辽阔,东起洱海之滨,西止于伊洛佤底江,南达今西双版纳南境,北抵喜玛拉雅山南麓。
  时至今日,哀牢古国的一支后裔仍然生活在莽莽千里的哀牢山脉深处的原始森林里,他们就是花腰傣,一个神秘的、与外世隔绝的民族。
  哀牢山横跨热带和亚热带,原始森林中有一条南北动物迁徙的秘密通道,据此通道东面仅数百米处,就是闻名于世的古茶马西道。
  古茶马道上,高大的桫椤树下有一家简朴的木制二层楼的客栈,一块厚厚的树皮挂在了店门口,上面写着“茶马客栈”。楼上设有单间客房,楼下则是一溜儿通铺,不分男女,如作家艾芜小说《南行记》中的车马店般。
  黄昏时,易士奇与小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里。
  客栈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爹,名字叫岩坎,老人家伙同他的孙女总共两人打理这家客栈。
  易士奇要了木楼上的两间客房,各自安顿下来。
  一股脂香味儿飘了过来,岩坎老爹正在火盆上烤肉,那肉流着油吱吱作响,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老爹告诉易士奇这是黄麂肉,今天的晚餐。易士奇望着篝火映红的老爹古铜色的脸庞,那悠闲自得的神情,心想这样的日子到也是惬意的很,胜过都市里的那种行尸走肉般的刻板生活。
  老爹的孙女在灶前添柴做饭,大约有二十多岁,见到易士奇傻傻一笑。
  “从她爹娘去世那天起就变成这样了,苦命的孩子。”老爹说。
  “可能是受了过度的精神刺激,没去医院检查么?”易士奇同情的问道。
  “去了,没有用。先生,如果夜里听见伊水叫喊请不要在意,她半夜经常犯病。”老爹忧心道。
  “好的。”易士奇允道。
  “老爹,侬做什么好吃的啦,香喷喷的,阿拉老远就闻到了?”客栈外面走进来一个高挑白皙,十分清秀的女孩,上着红色的夹克衫,下面牛仔裤登山鞋。
  “咦,有新客人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圆,上海人,职业是网络鬼话写手,网名‘左岸小蜜’。”女孩十分开朗和前卫。
  “我叫易士奇,是老师,在深圳大学工作。”易士奇显然沉稳许多。
  “教什么的?不会是文学吧。”陈圆笑嘻嘻的问。
  “建筑风水。”易士奇回答道。
  “哇,好酷!拜托易老师教我一点风水方面的知识,我要写进书里去。”陈圆一脸的兴奋之色。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现出小华的身影。
  “哇,好似天仙妹妹,真的好好像哦。”陈圆又叫喊了起来。
  谁也没有留意到,火灶旁边的伊水,那恶毒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小华……。
哀牢山的夜晚,空气清新凉爽,远远的听得见山顶的林涛声。院子里,篝火映红了围坐一圈的人们快意的脸庞,大家吃着聊着笑着,老爹和易士奇撕着焦黄烫手的黄麂肉,沾着盐巴就着傣家米酒,边喝边聊,惬意之极。
  陈圆拉着小华胡吹一气,只有岩坎老爹的傻孙女伊水默默地在一旁低头吃着,跟谁也不搭话。
  岩坎老爹是花腰傣族人,世代居住在哀牢山中。年轻时候是个有名的猎手,这些年,野生动物越来越少了,国家也颁布了动物保护法令,加之年龄已有七十来岁,就开了个小客栈,与伊水相依为命。老人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死后,无人照顾他的孙女。
  “听人说,哀牢山旱蚂蟥很多,去野外时要非常当心。”易士奇向老爹打听。
  “噢,那些蚂蟥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击人,最好是在山里行走时扎上裤脚,手脸上涂上防虫油。”老爹说。
  “有一种叫做‘五毒蛭’的听说过么?”易士奇问道。
  “你也知道‘五毒蛭’?”老爹脸上闪过一丝惊奇,随即阴沉下来。
  易士奇看在眼里,口中道:“是从一本医书中读到的。”
  老爹默默地喝酒,似乎有意避讳,易士奇见状便不再问下去了。
  晚餐后,大家准备安歇,上海姑娘陈圆也住在楼上,紧靠着小华的房间,易士奇把边,挨着楼梯的房间。
  易士奇看小华也累了,便要她早点休息,替她关好房门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易士奇喝了点米酒有些兴奋,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吹熄了油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倒映着斑驳的树影。
  他掏出那面古青铜镜来,发现上面的灰垢经武陵源暗河的水浸泡过后,部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光滑的青铜面。易士奇索性掏出纸巾来擦,一会儿,铜面已经晶莹如镜了,月光投射在镜面上,隐约看得见有一圈类似甲骨文的字迹。
  春花婆婆说过,这是一面汉代苗疆黑巫师的神兽镜,这些古怪的文字也可能是一种古老的巫咒。自己从事风水研究多年,知道在道家传承之中,青铜镜列于所有法器之中的第一位。
  东晋道人葛洪所著《抱朴子》书中说:天下万物变老后,时间一长久,就会有灵性和神通,它们的精魄会化成人形,祟人、迷惑人,但它们惟独不能在青铜镜中改变真形,镜子一照便原形毕露,所以道家称青铜镜为“照妖镜”。
  佛教则称之为“业镜”,谓诸天上、人间、地狱中照摄众生善恶的镜子。佛教认为,在“天道”的众生,寿命长,享福多,然而一旦“天福”享尽,免不了要进恶道受苦。因此,以“业镜”来显示出生死轮回的种种“业相”,包括地狱的苦相和天上的天相。
  易士奇边把玩着铜镜,一面胡思乱想……。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第二十一章 神秘的仪式
  易士奇猛地打了个机灵,那凄惨的叫声是女人的声音,那种绝望与痛苦让人胆寒,他听出来,叫声是从后窗外那片茂密的树林中传出来的。
  易士奇跳下床披上衣服,出来到了小华的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木门:“小华,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是什么声音?”小华说道。
  易士奇放下心来,还未答话,“砰”的一声,陈圆的房门弹开了,那个网络鬼话写手上海姑娘蹦了出来。
  “太恐怖了!完美的叫声,撕裂了夜空和破碎了灵魂,不行,我要去看看。”陈圆披头散发,一脸的兴奋,风风火火的就往楼下冲。
  易士奇阻拦不及,也紧忙跟了上去。
  楼下大堂的后门洞开,一条小路通向树林的深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树林里面发出一连串怪桀的笑声,那刺耳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陈圆一下怔住,浑身打颤,双手扯住易士奇的胳膊,迈不动脚步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就来。”易士奇拍拍女孩儿的肩膀,然后沿小路向林子深处走去,身后传来喘息与脚步声,是陈圆又跟上来了。
  易士奇知道惨叫声可能是伊水,岩坎老爹白天时曾告诉过他,伊水经常会在深夜里犯病。但那奇怪可怖的笑声却实在令人迷惑不解,因为那明明是男人的笑声。
  月光下,林间的一块空地上,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在跳舞……。
  那舞蹈甚是怪异,女人的双手高举至顶,双脚似乎粘在了地上,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曲一伸着,向空中的不同方向探着,其身体之柔软,曲线之流畅,简直是生平之仅见。
  那女人慢慢转过身来,清凉的月光洒在她那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浑圆的臀部,微微翘起的双乳……,她是伊水。
  易士奇惊呆了,他从不曾见过赤裸的女人,更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和诡异的舞蹈,就像一个白色的幽灵……。
  一只冰冷的枪口伸了过来,抵在了易士奇的脖颈上,一声低沉的责喝声在耳边响起:“你们!”
  易士奇慢慢转过头来,是岩坎老爹端着猎枪指着他,身边的陈圆瞠目结舌,早已说不出话来了。
  易士奇面红耳赤,自己瞥见了人家未婚的而且还是有病的孙女的裸体,实在是羞愧至极。
  没有任何理由来辩解……。
  他慢慢由口袋里摸出来铜镜……。
坎老爹警惕的望着易士奇,盯着他的手慢慢取出铜镜,轻轻举起铜镜,转动着铜镜对准了伊水……。
  月光下舞蹈着的伊水的身影映射在了青铜镜上,明显的她舞动着的肢体慢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手臂放下完全停止了。
  伊水开口说话了,发出的却是男声:“苗疆素与花腰傣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竟来挑衅,实不可忍也。”
  老爹的枪口放下了,陈圆瞪大了眼睛紧张万分。
  伊水仰面望着月亮,慢慢的跪下,明亮的月光照在了她白皙光滑的后背上……。
  易士奇胸前的乾隆指骨又开始发热了。
  青铜镜面上,伊水洁白的躯体上显现出一个黑灰色的暗影,黑色的影子边缘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那是寄生在女孩身上的外来的东西。
  那黑色的物质在逐渐的凝聚,面积越来越小,颜色越来越深,最后不动了,随即皮肤上渗出来一团黑乎乎的软体生物,那东西伸长了躯体,乌黑的脊背,身子约一尺多长,腹部有五色条纹,两只小眼睛绿莹莹的。
  “五毒蛭!”老爹惊呼。
  易士奇起初的想法只是碰碰运气,他认为伊水怪异的舞蹈不像是精神受了刺激的表现,那怪异的动作倒很像是兰教授所说的哀牢山旱蚂蟥在等待猎物路过时,吸盘向空中探寻的样子。由此,他联想到伊水是中邪,或是被下了巫咒,尽管这些还不为当今科学所证实,但仍旧值得一试。
  果然,五毒蛭现身了,这家伙有多厉害还不知道,无论如何先下手为强,不能等到它发起进攻。
  易士奇左手持镜,右手入怀掏出瓷瓶,用牙齿咬下瓶塞,将瓷瓶放在了地上。
  岩坎老爹和鬼话写手痴痴的看着,不知所为。
  须臾,瓶口露出来了那金黄色的小脑袋,四周看了看,瞬间便锁定住了伊水后背上站立着的坦露着花纹的五毒蛭。
  月光下,只见金光与黑光同时迸射,纠缠扭打在了一起。一个是哀牢山恶灵,一个是天下第一毒蛊,哀牢山中月下的这一番殊死搏斗,直看得人胆战心惊。金蚕体小灵活,动作迅速,尖利的毒喙每每从不可思议的方向袭来。五毒蛭脚跟稳稳的粘在地上,身躯柔若无骨,硕大的吸盘像一面盾牌左遮右挡,应对自如。
  金蚕到底不愧为天下第一蛊虫,机敏老道,它看准了五毒蛭身躯庞大转动欠灵活的弱点,贴着地皮滚了过去,那毒蛭弯下腰来抵挡,不料金蚕一个后空翻跃起在了空中,逆着月光闪电般的扑下,锐利的尖喙刺向了毒蛭的后颈。此刻,五毒蛭想要完全避开已经不可能了,但见它以脚为轴,整个身体贴着地表画了个圆圈,要害的后颈避开了,可是一只眼睛却被金蚕的尖喙刺瞎了。
  五毒蛭暴跳起来,借着树枝的弹力掠过树梢远远的去了。
  金蚕气喘吁吁的望着易士奇眨了眨眼睛,表示赢得了胜利,金光闪处,它重又钻进了瓷瓶里。
  此刻铜镜里的伊水身体洁净如玉,白璧无瑕。
  “爷爷。”伊水双臂捂住前胸,羞怯至极的说了话。
  “伊水!”岩坎老爹多少年来第一次听到孙女开口说话,喜极而泣,脱下身上的长衫,包裹在了孙女的身上。
  “快来感谢你的救命恩公。”老爹拉着伊水来到易士奇跟前道谢。
  易士奇忙道:“不客气,老爹快带伊水回去吧,当心受凉。”
  这时,那鬼话写手上海姑娘陈圆才透过气来,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易士奇,仿佛发现新大陆般。
  一株高大的桫椤树的后面,小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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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哀牢山之夜
  岩坎老爹重新燃起了火盆,端来了酒菜,定要与恩公彻夜长谈。
  哀牢山的月色淡淡如水,林间弥漫着白色雾气。
  “那白雾就是瘴气,过去的时候,中原人南行到我们这里,十人倒有九个回不去了。”老爹望着远处月光下的密林,眼神中透出一丝迷离。
  “为什么?”易士奇颇为好奇的问道。
  老爹呷了口酒,道:“大部分中了瘴气而死,活下来的都定居在了哀牢山和西双版纳了,是因为傣族的姑娘,她们太美了,没有人会舍得离去的,没有。”
  “傣族姑娘真的是那么美丽吗?”易士奇道。
  “是啊,她们吃苦耐劳,温情脉脉,热爱自然,心地善良,她们如果爱上一个人永不会变心,不渝到死。”老爹的嗓音有些颤抖,眼眶湿润了。
  老爹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当年我就是因为伊曼而留下来了。”
  “老爹,您不是花腰傣?”易士奇诧异道。
  老爹苦笑一下:“我是汉人,老家河北沧州。易老师,知道长城抗战么?一九三三年春天,嗯,忘不了,三月十一,二十九军109旅大刀队夜袭喜峰口,斩杀日寇首级五百余,当时大刀队的长官就是我们旅长赵登禹,我是副队长,那天晚上,真是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啊。”
  “老爹原来是宋哲元部下啊。”易士奇感叹之余,心生崇敬。
  “我重伤后再也没能回去部队了,后来我加入了一支马帮贩卖些茶叶和盐巴,往返于川滇,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伊曼。”老爹说到伊曼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情。
  易士奇为老爹斟满了酒。
  “那次贩盐巴由川入滇,穿过哀牢山去往西双版纳最南边的勐腊。哀牢山区雨季道路泥泞难行,林中瘴气重,马帮中已有几个人死去了。恰巧我的旧伤又犯了,现在这里还有一颗日军的子弹呢。”老爹指了下胸口,接着道,“这一天,我发烧说胡话,再也走不动了,马帮就把我放在了山中一个猎户的门前,马帮又继续前行了,如果我命大,数月后他们返回时会带走我。”
  “那是伊曼的家?”易士奇问道。
  老爹没有回话,迷惘的眼神,他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过去的记忆……。

老爹醒来时,听得外间屋有说话声。
  “阿爹,还是让我去吧。”一个女孩子的说话声。
  “不行,外面下着雨,峭壁很滑,弄不好就摔下山谷了。”这是一个苍老的男人在说话,似乎是那女孩子的父亲。
  “阿爹,再不采回来透骨草,他就没命啦。”女孩焦急的声音。
  “唉,阿爹实在是担心你啊,万一遇上五毒蛭可如何是好?可恨阿爹的这条腿……。”那男人的说话声。
  这是老爹第一次听到五毒蛭这个名字。
  “阿爹,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听到女孩推门出去了。
  老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阿爹,他醒啦。”女孩欢快的声音。
  他知道了女孩叫伊曼,十六岁,是花腰傣。阿爹打猎时摔断了腿,父女俩在这山中相依为命。
  “你是怎么中的枪伤?”伊曼的阿爹问。
  “东洋人。”老爹如实回答。
  伊曼阿爹没有再问了。
  老爹身体一天天康复了,伊曼每天都打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回来炖给他吃,年轻身子骨结实和加上营养,旧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你要走了?马帮明天就要回经这里了。”伊曼幽幽道。
  次日清晨,伊曼一早就跑出去了。
  她阿爹唉声叹气。
  “我不走了。”老爹平静的告诉马帮把头,他们会意地笑了,扔下一些米和盐巴,继续前行。
  婚礼很简陋,一家三人围坐篝火旁,喝着自酿的米酒,吃着老爹打来的鹿肉,他已经是一个熟练的猎手了,并起了一个傣族的名字:岩坎。婚后的生活平淡而美满,不久,有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岩虎。
  岩虎十八岁那年,老阿爹去世了。
  岩虎生就得高大英俊,皮肤也较本地土著人白许多,可能是因为老爹是中原人的缘故。一天,岩虎带了一个漂亮的花腰傣姑娘回来,那姑娘生得很美,模样就像伊水。姑娘姓刀,名字叫兰儿,是花腰傣头人的女儿。岩虎请求爹爹前去头人家提亲,老爹和伊曼见那女孩聪明伶俐,举止温文尔雅,心下自是喜欢。伊曼取出当年老爹赠与她的那件紫檀翡翠珍珠匣作为提亲聘礼,那匣子镶满了珍珠和宝石,匣内则是一只粗糙的骨头做的碗。伊曼感觉这碗实在不配那匣子,便取出骨碗,只将那匣子作为聘礼。
  花腰傣头人对岩虎甚为满意,也收下了聘礼,并定下了娶亲的日期。
  就在迎娶刀兰儿的当天,花腰傣族里的巫师出手阻拦了。
 巫师出面阻拦,告诉头人,岩虎其父岩坎实乃一来历不明的汉人,头人之女嫁给了汉人,是会给全族都带来灾难的,况且本族年轻英俊的青年不少,巫师自己的儿子岩黑就已经爱慕兰儿多年。
  头人无奈,只有相劝兰儿,不料兰儿非岩虎不嫁,以死相拒。头人膝下只得一女,不忍相逼,便顺了兰儿。
  兰儿此时已有了身孕,不久产下一个女婴,即是伊水。
  巫师的儿子岩黑仍不死心,依旧纠缠兰儿。伊水两岁那年,岩虎忍无可忍,与岩黑决斗,一箭射瞎了岩黑双目。这次结下了深仇,没想到那巫师竟使用了花腰傣历代秘而不传的五毒蛭来下蛊,岩虎被毒蛭噬咬,痛苦的死去,兰儿爱夫心切竟自杀身亡。头人率人追杀巫师父子,于哀牢山黑水潭边与巫师同归于尽,事后唯独不见岩黑尸体。
  一年后,终日怀念儿子的伊曼因忧伤过度也死去了,老爹背着三岁的伊水离开了伤心之地,来到茶马古道上以客栈为生抚养伊水,至今已经十八个春秋了。
  “如此说来,伊水当年就被巫师父子下了蛊,使她变得又傻又痴。”易士奇听完了老爹的身世,不由得嗟吁感叹,他亦深感伊水的不幸遭遇。
  “今晚多亏了恩公出手,伊水终于得救了,若是岩虎、兰儿和伊曼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感激啊。”岩坎老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老爹,先不要这样,那五毒蛭目前只是受伤逃走,巫师的儿子岩黑可能还没有死,也许是他在幕后搞鬼,要想伊水彻底平安无事,必须要找到岩黑,消灭毒蛭。”易士奇思忖道。
  “那就仰仗恩公了。”老爹感激涕零。
  “方才老爹说那珠宝匣之中装的是一只骨头做的碗,甚是奇怪,不知老爹从何得来?”易士奇问道。
  老爹脸一红,犹豫片刻,说道:“不瞒恩公说,那是我当年在孙殿英部从军时由乾隆帝裕陵中所得,想想心中实在惭愧。”
  “老爹汉人时贵姓?”易士奇问道。
  “韩……。”
  “你是韩营长!”易士奇叫道。  第二十三章 嘎巴拉
  老爹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着问:“恩公,你怎么会知道?”
  易士奇笑了,说道:“韩营长,还认得这个么?”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三枚乾隆通宝雕母钱。
  老爹接过铜钱沉思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一九二八年,国民革命军孙殿英部驻扎河北遵化,同时炸开乾隆皇帝的裕陵和慈禧太后的定东陵,当时你韩营长带着辎重营士兵进入了裕陵地宫。”易士奇道。
  “不错。”老爹点点头。
  “可惜那些古字画了,都被你的士兵踩到了水里,你们劈开了棺椁,把乾隆爷和皇后的陪葬品劫掠一空。那时在你身后有一个山东籍士兵摸到了三枚铜钱,还被你们嘲笑一番,还记得么?”易士奇接着道。
  “我想起来了,那山东兵叫易山,我们大家嘲笑他只识得铜板,不值半吊钱。”老爹回忆起那时的情形,不禁苦笑。
  “那是我外公。”易士奇说道。
  “啊,那你外公现还在吗?都已经六十多年啦。”老爹感慨道。
  “去世多年了。”易士奇道。
  “现在回忆起来实在是惭愧,我的一生坎坷艰辛,也许这就是报应啊。”老爹面露悔恨。
  “唉,老爹,军令如山,你们又能怎样呢。对了,您说的那只骨碗还在吗?”易士奇猜那碗的来历一定不寻常,否则不会放在镶满珠宝的紫檀匣子里。
  “在,我一直没敢丢掉,那毕竟是来自乾隆爷的东西。”老爹走进屋内,不一会儿,捧出来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黄褐色做工粗糙的骨质碗。易士奇把碗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连一个字都没有。
  就在这时,易士奇胸口处的乾隆爷的指骨又热了。
  奇怪,这碗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嘎巴拉,这碗是‘嘎巴拉’。”身后传来女子的轻叹。
  易士奇和老爹大惊,急视之,月光下的门后转出一披头散发的女人,那是网络鬼话写手陈圆。
  陈圆款款近前,脸上依稀得见泪痕,她轻轻道:“对不起,我都听到了,没想到在这哀牢山深秋的夜晚,听到了如此缠绵悱恻,摧心裂肺的爱情故事,美艳凄绝,太让人感动了。”
  易士奇与老爹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带有异族情调的爱情悲剧,剧中主人公……。”陈圆恢复了常态,侃侃而谈。
  易士奇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叫‘嘎巴拉’?”
  陈圆轻颦一笑,道:“我在网络鬼话里泡了三四年,什么神呀鬼呀法器呀等等知道得不少,这只骨碗可是大有来头啊,它是藏密之中最神秘最诡异也是最恐怖的法器,它是由密宗得大成就者的头骨做成的。”
  老爹和易士奇均大吃一惊。
  “这么说,‘嘎巴拉’本身一定具有某种神通。嘎巴拉既然在乾隆地宫中出现,可以断定它至少应该在乾隆年间以前制作和面世的,而且乾隆死后的数百年再也没有在世上出现过。如果能够查到藏传佛教的一些文献资料,或许可以看出些端倪。”易士奇分析着同时望着陈圆。
  “让我在网络鬼话里瞎编可以,但你要问我‘嘎巴拉’真实的神通和出处,我可答不上来。”陈圆不好意思道。
  天亮了,东方已现出晨曦。
  “老爹,我想请您带我去黑水潭。”易士奇对老爹说。
  “好吧,我领你去,不过要多加小心。”老爹叮嘱道。
  “我也要去。”陈圆披头散发,摩拳擦掌。
  “不行,万一五毒蛭在那儿,那可太危险了。”易士奇断然拒绝。
  早餐后,易士奇要小华、陈圆留下来陪伊水,自己和老爹前往黑水潭。老爹背着猎枪,挂上弯刀,带上了些干粮和水,山里的水容易为钩状螺旋体污染,那是来自一种山鼠的尿液,他说。易士奇只是挎着摄像机、GPS卫星定位仪和手电筒,这回可要接受武陵源山洞里的教训了。
  他俩先沿着茶马西道向哀牢山深处行进,在一条湍急的溪水前拐向密林深处的一条小路。
  “扎上裤脚和袖口。”老爹已经准备了布带子,并替易士奇扎好,“哀牢山林子里的旱蚂蟥凶的很。”他说。
  “老爹,花腰傣族中只有巫师一人会养五毒蛭蛊吗?”易士奇问道。
  “嗯,花腰傣只有巫师可以养,这是自古以来的族规,就连族长也不能涉足。族里一般的山民谁都不愿去碰那有毒的东西,据说养蛊之人最后都不得好死。”老爹解释道。
  易士奇摸了摸怀中的金蚕,默不作声。
  “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哀牢山毒兽迁徙的小路,不过,这个季节没有事,很少见到它们。”老爹边说着边用手指弹掉已经偷偷爬上身来的旱蚂蟥。
  易士奇低头仔细一看,自己的两条裤腿上已经爬上来了数十条紫红色如火柴棍般的旱蚂蟥,赶紧连揪带扯的扔到了地上,厌恶的用鞋后跟来碾。
  就这么翻山越岭一路行进着,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头上,一面休息一面吃点干粮。
  “穿过山谷间的那片黑松林,就是黑水潭了。”老爹手指着山下远处的连绵起伏的松林说道。
  “如果巫师的儿子岩黑还活着,那五毒蛭肯定要回到他那里疗伤,他们有可能在黑水潭么?”易士奇猜测着。
  “当年巫师父子就藏匿在黑水潭,经过那一役之后,人们忌讳提及黑水潭,据我所知,以后这一带再也没有人来过了,它早已被人们遗忘了。”老爹回忆道。
  “我们走吧,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易士奇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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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地穴
  他俩朝山下走去。老爹端起了猎枪,子弹推上膛,气氛紧张了起来。
  易士奇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开始见到的是松散的黑松树,渐渐密集起来,最后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了。他们穿行于茂密的林间,脚下踩着柔软的枯死的松针,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儿弥漫期间。
  两个时辰后,透过林梢撒落着斑驳的夕阳,天色已近黄昏。
  前面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块前,石块上布满了青苔,在它的身后,是一座小小的湖泊,湖里的水呈黑色。老爹走上前,小心的擦去青苔,露出些个古老的象形文字,那些文字如甲骨文般又浑似蝌蚪。
  “这就是黑水潭了。”老爹指着这座黑色的湖小声道。
  易士奇走到潭边,湖水的颜色细看却是深墨绿色,死一般的静寂,不知这潭究竟有多深。
  “当年追杀巫师的时候,我也在场,巫师放出五毒蛭来噬咬,族里死了十几个人,族长也被那毒蛭咬中喉咙身亡,根据族长的遗言,所有死亡的人统统沉入黑水潭,不准带回寨子里,以防蛭毒波及妇孺。”老爹回忆说。
  “巫师确实死了吗?”易士奇问道。
  “确实,是我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脏,后来也是我将他的尸首沉入了黑水潭。”老爹肯定的说道。
  “他儿子的尸首始终没找到?”易士奇又问。
  “连同五毒蛭都不见了踪影。”老爹说。
  “他们就在这里。”易士奇冷冷说道。
  老爹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端枪四处张望:“在哪儿?”
  易士奇轻轻道:“你听,这潭边没有任何昆虫的声音,刚才来这儿的路上,蝉鸣不断,草丛中还有蝈蝈的叫声,只有养蛊之所才会这样。”说罢,他自怀中取出瓷瓶,放出金蚕。
  金蚕跳落地上,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向潭边的一条小路而去,易士奇和老爹紧随其后。
  这是个小山坳,仿佛是一座袖珍的盆地,方圆不过十余丈,像是一个锅底,只有东侧一个齿痕般的缺口。
  易士奇则是大吃一惊,这地势分明就是“天狗食日”,青鸟葬经中最诡异的地穴形态,古今世上极为罕见。
  “穴口在哪里?”易士奇额头冒出汗珠,冲到锅底的最低处,果然,那里有一个洞口。
  那洞口已被蓬草遮蔽,拨开野草见洞里黑漆漆的,易士奇待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那金蚕早已一跃而下。
  易士奇拔出手电筒向里面照去,原来里面只有一丈来深,洞底壁上还有一个侧洞。
  “我下去看看。”易士奇跟老爹说。
  “我去吧,里面太危险了。”老爹晃动着猎枪道。
  “不怕啦,我有金蚕在下面。”易士奇执意要下洞。
  老爹解下腰间的绳索,易士奇捉住绳子溜了下去。
  揿亮手电照去,侧洞足有一个房间大小,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靠洞壁的地上,斜倚着一个人,约有三十左右岁的年纪,面黑,毫无生气。金蚕站在此人的身旁,警惕的盯住了他。
  易士奇上前一探,此人已死,不经意间挨到了死者的衣服,竟一碰即碎,看来这个人已经死去多年。
  易士奇走回洞口喊道:“老爹,这里有一个已死多年的人,不知是否巫师的儿子?”
  老爹拴好绳索,也溜了下来。
  “岩黑!没错,就是他。”老爹摸了摸尸体的衣料,奇怪道,“看这衣裳布料已经发脆,应该死了很多年了,但看尸首却像是刚刚断气般,竟新鲜的紧,奇怪。”
  易士奇想了想,说道:“这倒好解释,你看这上面的地形,乃是‘天狗食月’之地,恐怕整个哀牢山的龙脉都结穴在此了。这个穴口之处是磁场交汇的地方,方圆数百上千公里的地磁全部集中在这一点,就像微波炉一直在低频加热一样,尸身自然不腐。”
  “那五毒蛭上哪儿去了?”老爹问道。
  易士奇低头不语,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哪儿呢?老爹说没有发现五毒蛭,这里可是哀牢山地磁都集中的龙穴之地,是极佳疗伤之所,那毒蛭如果不在这里,那么能去哪儿呢?会不会……。
  易士奇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听伊古都说过,除金蚕外,其它蛊虫的智力都较差,有时饿极了甚至会反噬主人,毫无义气可言。
  “在脑袋里……,它在岩黑的脑袋里疗伤!”易士奇大叫道。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枪响,霎时间耳中嗡嗡作响,洞里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儿。须臾硝烟散去,手电光中,只见岩黑的脑袋掀去了半边,血与脑浆红白相间,里面卷曲盘卧着那条五毒蛭,腹部露着五色斑斓的条纹。
  易士奇近前细看,那五毒蛭也被猎枪的霰弹撕裂,仿佛就剩下了一层皮。岩黑破碎了的是上半个脸,那下半张脸仍然完好,他的嘴角处依稀露着微笑……。
  岩坎老爹突然失声恸哭起来,口中喃喃泣道:“伊曼,虎儿,兰儿,我今天终于替你们报仇了……,你们放心吧,从今以后伊水再也不会受伤害啦。”
  易士奇打开摄像机,将洞内的情景拍了下来。然后他扶老爹走出侧洞,自己拽着绳索先爬了上去,随后又把老爹拉了上来。
  外面天色已黑,看来今夜是回不去了,老爹拾了些松枝,点燃了篝火。老爹多年的郁闷心情终于消去,他兴致勃勃地拎起猎枪去打野味。
  易士奇放开金蚕,晚餐由它自行去捕食毒虫,那蚕儿欢天喜地的去了。
  半个时辰后,易士奇听到几声枪响,不一会儿,老爹拎着几只松鸡乐哈哈的回来了。
  老爹熟练的烧烤着,松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爹竟然还带着酒壶,两人连吃带喝起来,惬意之极。
  月上东山,天地间一片清凉。
  “娶了伊水吧。”老爹脸色喝得通红,醉眼惺忪的说。
  “什么?”易士奇吃了一惊。
  “伊水是个好姑娘。”老爹眼圈发红。
  “老爹,您喝多了。”易士奇道。
  “我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伊水,她的心灵空明,什么都没有,她会一心一意的对你的。”老爹叹气道。
  伊水是个好女孩儿,而且带有异族情调的美,让人怦然心动。可是小华,她也是一个纯洁的好姑娘,我答应带她出来的,如果比较一下,两人之中谁更适合自己呢?论容貌,她们各有千秋,论品行,她俩不分秋色。妈的,怎么好事都让自己摊上了,最好两个都要,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易士奇胡思乱想着。
  对面,老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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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易士奇见老爹已经打起了呼噜,苦笑了一下,便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金蚕蹒跚着回来了,圆鼓鼓的肚子,一看就知道吸食了不少的毒虫。易士奇没有装金蚕进瓷瓶,在这毒虫肆虐的原始密林里,金蚕是最好的警卫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易士奇睡着了,他做了个梦。
  温暖的深圳大学校园,盛开着广玉兰,美丽的后海湾,自己的宿舍内,小华穿着大红金丝绒旗袍,头上挽髻,蝴蝶金钗,满面春风的坐在一间屋内。隔壁房间里的伊水,身披白色婚纱,带白纱手套,无名指上一只硕大的钻戒闪闪发光,秀色可餐。自己在客厅里已沉醉于新婚夜的甜蜜氛围之中。他推开一间房门,伊水坐在床上傻乎乎的冲着他乐,他冲到另一间房内,小华躺在床上,眼睛看着他,嘴角露着古怪的微笑……。
  易士奇猛地惊醒,冷汗淋淋,浑身冰凉凉,抬眼看去,篝火已快要熄灭了。
  他站起身来,仰望夜空,却已是月明星稀,北斗西沉。想当年曹孟德一首《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饶树三匝,何枝可依?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纵使两千年后的今天,烦恼忧患又曾何时了?自己身为大学讲师,亦属白领,两位红颜,投怀送抱,经济收入,也算小康,浑浑噩噩一世么?想当年,长城抗战,岩坎老爹的五百大刀队壮士血溅喜峰口,几人生还?朝如青丝暮成雪啊,一股悲苦苍凉油然而生。
  想到此,易士奇不觉长叹一声……。
  与此同时,月色下的茶马客栈的院落里,也有人彻夜难眠,她就是陈圆。
  这个来自中国最大都市的上海姑娘,一贯的玩世不恭,自认执笔纵横天下,人世阴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自从昨天夜里,当她亲眼目睹了易士奇手持神镜驱魔,麾下金蚕斩妖的男子汉伟岸身影,痛感自己以前寄情于柔情似水的都市小白脸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不值……。
  她已决定,易士奇就是她今生的白马王子,他身边的那个土里土气的山里丫头,论气质、谈吐、知识和见识,那一点也不及自己之万一,只是脸蛋好点,可那有什么用?看惯了,还不都是一个样?那丫头绝非自己的对手。想到这儿,陈圆的脸上露出轻蔑的一笑。
  突然,她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飘下楼梯,摸近伊水的房间……。
啊,这山里丫头有古怪!陈圆心中一凛,哼,倒要看看这“天仙妹妹”搞什么名堂?
  她默不作声,躲进了树影之中,悄悄观察着。
  那身影站在伊水房门口,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般,回过头来,月光清晰的照着那人的面孔,她正是小华……。
  只见小华侧耳听了听,陈圆屏住了呼吸,一会儿,小华不见有什么动静,便轻轻的推开房门进去了,随后关上了门。
  陈圆蹑手蹑脚的溜到窗前,屏气静听。
  屋里竟有男人的说话声!
  她着实大吃了一惊,听那男人说话的口音,像是本地人,莫非是伊水的相好?那小华又进去干什么?难道小华也……!想到这里,陈圆心中一阵冷笑,这个山里丫头原来竟也这般风骚,今天我就来个扫黄捉奸,彻底断掉易士奇的念头。
  她轻轻返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取出数码相机,再悄悄抵近伊水的房门,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推门冲入,闪光灯噼噼啪啪一阵闪烁……。
  她最后的记忆是看见在伊水的床上,小华楼着伊水在不停的亲吻……。
  第二天下午,当易士奇和老爹风尘仆仆的赶回到客栈时,看到了陈圆的尸体和面色郑重的公安警察,白布单子下,陈圆的面孔露着古怪的微笑。
  警察们立刻分别对易士奇和岩坎老爹做了笔录,对他们所说的根本就不相信。
  “老爹,怎么回事,你开枪打死了一个几十年前的死人?”当地的派出所所长同老爹素来相识,他怀疑老爹是不是患上了老年性痴呆。
  易士奇则告诉警官,自己与小华之前并不认识死者陈圆,他这次不是来观光旅游,而是肩负着任务来的,什么任务?为一桩连公安部都亲自派人督察的连环谋杀案,不信可以打电话去山阳镇派出所,问一问当地的王警官。
  这人脑袋可能也有毛病,警察们想,但还是拨通了易士奇给的那个电话。
  经反复核实,双方才证实了彼此警察的身份,山阳镇侦破组王警官要易士奇听电话。
  “喂,唉呀,易老师,你不是回深圳去了吗,怎么又牵扯进云南哀牢山的命案当中去了呢?你可真是走到哪儿,死亡就跟随到哪儿。你走时告诉我的几条线索已经有了进展,你深圳家中的电话没人接,原来你还在云南。”王警官急匆匆说道。
  “快告诉我调查进展的情况。”易士奇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吧,我一样样说。山阴村的房子建于七十年代末,在此之前,这里是老的山阳镇医院的旧址,山阴村的七户人家都是以前医院的老职工。另外,死去的老蛊婆的确就是李西华的母亲。”王警官的声音小的可怜,而且断断续续,看来山里的信号不稳定。
  “山阴村房屋的设计者是谁?”易士奇对着手机话筒几乎喊了起来。
  他在信号的杂波间,隐隐约约听见对方说的是“终南山上的一个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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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县公安局法医的鉴定出来了,死者陈圆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没有遭到性侵犯,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身体内脏健康,结论是:死因不明。
  陈圆是一个充满活力的都市女孩子,从大城市来到这西南边陲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区采风,也许将来是一代著名的灵异作家,不料却年纪轻轻的就魂断哀牢山,实在是可怜,同时也说明了世事无常啊。
  易士奇心中忿忿不平,究竟是何方妖孽,在这十余天里,就在自己的身边肆无忌惮的杀人,而自己竟然束手无策。这次,自己与严坎老爹消灭了害人的真凶五毒蛭,本以为就此可以松口气了,可是没想到身边又是一起命案,哼,古怪的微笑,如出一辙。
  这说明真凶另有其人,而且一直隐藏在自己的身旁!是小华,只有她在所有的案发现场……。
  据警察说,今天清晨,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伊水。她如往常般起床出门挑水,发现陈圆倒卧在房门口,已经身亡,慌了神的伊水上楼敲开了小华的房门,两人慌慌张张跑了几里地报警。
  死亡时间初步确定为夜里12点至2点之间,死亡地点确认为案发第一现场,现场未发现有其它遗留物品。据伊水和小华讲,昨日一整天,并未发现死者有任何异常。
  还有一个需要证实的问题,易士奇来到了带队的警官面前。
  “可否检查一下死者的脑颅,看看大脑还在不在?”易士奇郑重其事的说。
  警官们面面相觑,莫名其妙的打量着易士奇,心想此人的脑子才应该看看在不在呢。
  “前不久,贵州山阳镇的连环杀人案中,死者的大脑都没有了。”易士奇不理会他们嘲笑的眼光。
  那位法医说:“好吧,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法医脸色惨白的走进来道:“大脑不见了。”
  黄昏时,警官们抬走了陈圆的尸体,派了两名警察留守客栈。老爹做了些饭菜,除了那两名警察外,大家也都没有胃口吃饭。
  易士奇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来到了小华的房间。
  小华仿佛受到了刺激,躲在了床上卷缩成一团。
  “小华,别怕,有易大哥在这里。”他坐到了床边,轻轻安慰道。
  小华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瞪着恐惧的眼睛,望着易士奇。
  “小华,明天易大哥就带你离开这里,好吗?”易士奇把声音放得很温柔。
  小华点点头。
  “小华乖,告诉易大哥,医院里死的那个老蛊婆是你的妈妈么?”易士奇问。
  小华摇摇头。
  说谎!易士奇心中对这个貌似纯真的女孩产生了重重疑问。
  “王警官说老蛊婆是李西华的母亲。”易士奇看着女孩的反应。
  小华点点头。
  “什么?你说老蛊婆是李西华的母亲,但却不是你的妈妈?”易士奇大为不解。
  “我俩不是亲兄妹。”小华的声音很虚弱。
  原来如此!易士奇恍然大悟,怪不得李西华兄妹从不提老蛊婆的事,一是可能以前因为什么缘故断绝了关系,连户口都不一起了,再者兄妹自幼以来一直相依为命,感情笃深,谁也不愿意再提非亲兄妹一事,甚至李西华临死之际,仍不忘将这个妹妹托付给他,请他好好照顾。
  小华坐起身来,怯懦的说:“易大哥,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我和哥哥有过约定,永远不在别人面前提起。”
  “我理解。”易士奇十分感动。
  “我是一个弃儿,是哥哥把我捡回家的,那时我刚刚懂事,家中只有我们两人,无依无靠,若不是山阴村的邻居爷爷奶奶们接济,可能早就饿死了。”小华轻轻道。
  “后来没有去找过你的亲生父母吗?”易士奇问。
  “我和哥哥都不愿意去打听。”小华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有残疾。”小华嗫嚅道。
  “你有残疾?”易士奇惊讶道。
  “你可以摸一下我的腰和后背,你就知道了。”小华幽幽的说道,似有无限的酸楚。

  
  

  
  易士奇身体向前靠了靠,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碰碰小华的后背……。
  “一切正常啊,小华。”易士奇感觉没有什么异样。
  “把手伸进内衣里。”小华声音如蚊。
  易士奇迟疑了,小华还是一个少女,自己是为人师表的老师,这样做实在是……。他的脸在发烧,心中尽管这样想着,可是手还是慢慢的伸进了小华的内衣里。
  他的手指摸到的是厚厚的一层茸毛……。
  “知道了吧,哥哥捡我回来时就是这样一身的茸毛,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的父母才抛弃了我。”小华难过的说。
  易士奇放下心来,笑道:“这只不过是一种返祖现象,根本算不上残疾,将来到大医院拿脱毛剂一除就光光的啦。”
  “你不嫌弃?”小华疑问道。
  “不嫌弃。”易士奇肯定道。
  小华面红耳赤,娇羞的依偎进了易士奇的怀中。易士奇心中如撞鹿般跳个不停,脑袋里一阵混乱,他下意识的搂住了小华。
  两人久久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相互依偎着……。
  易士奇的思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飞到了老家胶东蓬莱潮水乡。黄海的海边上,他带着这个乌蒙山里的女孩子来赶海,筐子里拾满了牡蛎和蛤蜊,母亲立在一旁满意的笑着。
  深圳湾,他俩依偎在宿舍的阳台上,数着点点渔火……。
  月亮从山顶上冒出来,大地一片银辉,树影婆娑,一切是那样的寂寥。
  声音呢?夜间山林草丛里的虫鸣呢?
  易士奇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心凉了下来,他知道,只有蛊虫的出现才会这样。
  这时,怀里响起了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 替身
  “苗疆与我花腰傣素无仇怨,如今黑巫师到我哀牢山出手究竟为何?”那男人说的是地道的云南口音。
  易士奇大惊,忙推开怀中的小华……。但见小华眼神迷离,口中仍在说着:“黑巫师为何毁我肉身?”
  “你是岩黑!花腰傣巫师的儿子?”易士奇脱口而出。
  “不错,苗疆竟然也知道我岩黑么?”小华在问。
  易士奇略一思忖,心中明了,于是说道:“我明白了,当年的岩黑已经死了,巧的是死在了天狗食日的千年难觅的地穴之中,那穴是整个哀牢山地气交汇处,磁场极佳。大凡人死咽气之后,大脑中的生物磁场可继续保持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才消失殆尽,所以中原民间有做七七之说。当然,这段时间须得肉身不腐。”
  “黑巫师果真博学,佩服。”小华说道。
  “岩黑,你人虽然肉体已死,但生物磁场与哀牢山地穴的地磁频率相匹配,因此,你大脑中原有的生物磁场被加载保留了下来,至今已经数十年,这完全是倚仗那地穴风水之故。如今,你大概已经感知到了,承载你生物磁场的载体——你那不腐败的肉体已经被毁,因此,你只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意识知觉了,而且从昨天夜里开始,虽然你的生物磁场可以暂时加载到五毒蛭身上,但是你的意识仍会一天天模糊。”易士奇解释道。
  一阵沉默,窗外的月光扑簌迷离,清风徐徐。
  “我花腰傣与你苗疆并未结怨,你黑巫师为什么千里迢迢赶来毁我肉身?”小华重又发出厉声质问道。
  易士奇冷笑道:“岩黑,你的五毒蛭作恶多端,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我问你,你又为何千里迢迢跑到贵州乌蒙山杀死八条人命呢,如无前因,何来后果?”
  “我什么时候去过贵州?几十年来,我就从未离开过哀牢山!”小华叫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易士奇追问。
  “千真万确。”小华信誓旦旦道。
  “这就奇怪了,据我所知,只有五毒蛭的五种毒素才会使人产生苦怒哀愁喜五种表情,难道除此而外还有其它毒蛊可令人死时面露微笑?”易士奇诧异道。
  “未听说。其实五毒蛭名头的由来并不是因为它具有五种毒素,而是它一生之中须得蜕五次皮,每隔十五年蜕一次,而且每蜕一次,其毒性则更烈一倍。”小华解释说。
  “你这条五毒蛭蜕几次皮了?”易士奇问道。
  “前天夜里蜕第五次,若不是它眼睛被你的金蚕刺瞎,赶回去蜕皮脱胎换骨,我们也不会轻易离开的。现在我的五毒蛭已经将瞎眼的第四层皮蜕掉了,功力毒性已绝不在苗疆的金蚕之下了。在哀牢山,这是硕果仅存的一条五毒蛭了。”小华得意道。
  易士奇想起了陈圆,口气一冷:“陈圆是你杀死的吧?”
  “不错,我们蜕完皮就赶过客栈来与你和金蚕决一死战,不料你们竟然不在,既然空等着烦闷,于是我就私下里先享受一番。”小华淫笑道。
  “享受什么,在你来说,杀人就是享受?”易士奇忿忿道。
  “不,不是,岩虎抢了我的兰儿,我就报复他的女儿。”小华说道。
  “伊水!你对伊水做了什么?”易士奇大惊。
  “哈哈,我不过是和我的毒蛭侵入小华的身子,暂借小华的嘴,亲吻亲吻伊水而已,我知道伊水那丫头倔强的很,因此事先让她昏睡了。你紧张什么?今夜才和她洞房花烛呢。”小华冷笑着。
  “今夜?”易士奇疑道。
  “当然今夜,你说的不错,我还有四十九天,不,四十七天的新婚夜,哈哈,岩虎啊岩虎,你想不到吧……?”小华笑道。
  “你想……。”易士奇猜到了岩黑的意图。
  “不错,就是借你的肉体,如何?咱们花腰傣巫师同苗疆的巫师一同与伊水行那巫山云雨……。”
  “呸!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易士奇打断岩黑的话,同时伸手入怀,准备取出青铜镜和瓷瓶。
  “别动!你已经来不及了。”小华喝道,并张开了嘴,口中伸出一个肉乎乎的大吸盘,那吸盘滴着口涎,虎视眈眈的紧贴着易士奇的脸。
  易士奇懊悔莫及,此刻只能束手待毙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黏糊糊的吸盘张开了无数的无色鞭毛来吞噬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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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两名警察躺在竹椅上,紧挨着暖烘烘的火塘睡了。岩坎老爹仍不困,这两天客栈发生太多事,他实在是睡不着。
  楼梯上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老爹看见易士奇走下了楼梯,转过身走向伊水住的那间偏房。
  “恩公,是要解手么?”老爹站起身来招呼道。
  易士奇恍若未见,径直来到了伊水的门前。
  老爹一下子发了懵,咦,有点怪啊,莫非他与伊水有约……?
  西南边陲地理偏僻,风俗各异,花腰傣族未婚男女交友随便,大凡看中哪家姑娘,小伙子夜晚登门解下腰带挂于门框之上即可入内幽会,姑娘的房门不但没有锁,而且女方家里人见到也是不闻不问,来的小伙子越多则越有面子。其他有意者见已有先来者腰带悬于门上,便知趣离开寻找未挂腰带之姑娘家。
  自古以来的未婚男女的这种结交方式,成为了傣家一个很奇特的风俗,与中原婚俗截然不同。当六、七十年代,大批的上海及重庆知识青年来到这里时,立刻被此地独特的风俗所吸引,男女知青入乡随俗也乐此不疲起来。因此,此刻老爹见到易士奇深夜溜到伊水门前,并未感到过于意外。
  老爹见到易士奇推开了伊水的房门并随手带上,他笑了笑,这个来自南方的大学老师是个好人,伊水跟了他,自己也就放心了,将来九泉之下,也好对伊曼、岩虎和兰儿有所交待了。
  
  


  
  第二十八章
  伊水自易士奇进门时就惊醒了,她诧异的望着这个心目中颇有好感的男人,她知道,正是这个男人去除了她身上的毒蛊,才使自己重新变回了正常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恩公。
  可是恩公这么晚来做什么呢?
  伊水童年时就受到五毒蛭的控制,至今对男欢女爱之事仍不甚了了,纯洁如幼稚园女童般,心内一片空明,以至当恩公坐在了床边,将手掀开她的被子时,她竟还是莫名其妙。
  “恩公,你要做什么?”她问道。
  恩公的笑容很奇特,而且又不说话,只是那眼神中似乎冒着火,烤得自己心里慌慌的。
  恩公的手朝着自己的胸部摸来,不知为什么自己感觉浑身发麻,也不想躲开……。
  易士奇胸前贴身的乾隆指骨突然一热,也就在一刹那的瞬间,他短暂的恢复了清醒,大吃一惊,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伊水好奇的发现恩公的眼神一凛,缩回了手,并站起急转身出门,但刚至门口,却不知为何突然站住,随即又转回身来,目光中又重新冒火,并重复起刚才的动作,伸手摸向自己的身体……。
  伊水笑了,恩公真有趣,她也伸出手来,去抓住他的手。
  易士奇胸口又是一热,神志猛地惊醒,他知道那乾隆指骨是有灵气的,能够克制岩黑的生物磁场,事不宜迟,他迅速地挣脱伊水的手,入怀抢出那段乾隆指骨塞进了口中……。
  不料,易士奇口腔深处突然伸出那只吸盘,竟将乾隆指骨接了去。
  千古帝王的肃杀之气与哀牢山恶灵相较,瞬间镇住了五毒蛭蛊毒,一股清凉生出,易士奇终于清醒过来。
  “伊水,对不起,我,我没想做……。”他赶紧起身,支支吾吾的边说着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伊水喃喃细语声:“恩公,你做什么都可以……。”
  易士奇面红耳赤的冲出房门,岩坎老爹大为不解,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易老师,恩公……。”老爹道。
  “老爹,那五毒蛭没有死。”易士奇急促道。
  “啊!我去拿枪。”老爹转身进屋取猎枪。
  “不,老爹,它躲在了这里。”易士奇指着自己的脑袋。
  “恩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老爹问道。
  “老爹先别问了,还是逼出五毒蛭要紧,”说罢掏出青铜镜递与老爹,“快在月光下照我的影子!”
  夜空中,天边厚厚的乌云席卷而来,月亮已经被遮掩在了云中……。
  
    
  岩坎老爹双手高举青铜镜对准了易士奇,可是没有了月光,里面漆黑一团,根本照不见人影。
  嘿嘿的嘲笑声在易士奇的大脑中回荡,岩黑的意识说道:“别费劲了,黑巫师,青铜神兽镜在月光下可以驱出五毒蛭,但对我则是无用,我已经进入你的大脑深处,我是无形的,你找不到我,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俩将成为一体,你能活多久,我就活多久,再也不会魂飞魄散了。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我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哈哈。”
  岩黑笑了一阵,然后又说:“刚才你塞到嘴里的是什么药,像块骨头,好煞气!你犯了个大错误,现在五毒蛭已经被你的那块药骨头麻翻,处于长期昏迷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你就是再用青铜镜照,它也没有反映,不会出来了。”
  易士奇大惊失色,如此岂不是弄巧成拙,反而让岩黑借自己身体还了魂?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易士奇试图用意识与其沟通,不料岩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你说话吧,我听得见。”真是欺人太甚。
  “岩黑,这么说毒蛭已经丧失了作用?”易士奇压低声音说道。
  “是这样。”岩黑的意识说。
  “我无论与谁说话和做什么,你都知道?”易士奇寒心道。
  “没错,只是我须得太阳落山方才可以醒转,早上日出前睡觉,有什么事情,你必须夜里和我商量,白天你是找不到我的。”那意识解释道。
  老爹上前拍了拍易士奇,担心道:“恩公,你在和谁说话?”
  易士奇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细说了一遍,听得老爹是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易士奇收起铜镜上楼,来到了小华的房间。小华已经睡述,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华是无辜的,他想。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叼起了一支香烟,望着青烟袅袅,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烟!好久都没有抽到烟了,真是香啊。”岩黑突然赞叹着。
  
“真是讨厌!让你抽。”易士奇气愤地骂道,把手中的香烟狠狠的揿灭,然后一头扎到床上睡觉。
  “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易士奇,他睡眼惺忪的开了门,小华怯生生的走进来。
  “易大哥,我们还是走吧,我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怕。”小华面色憔悴。
  易士奇心想,昨晚的事情不知她会不会有些记忆,于是便道:“小华,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梦?”
  小华摇了摇头,说道:“应该睡好了,一睁眼天就亮了。”
  看来她对受控制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记忆,就像自己若不是乾隆爷的指骨有灵气,也是懵懵懂懂去做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的。
  “好,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他说。
  早饭后,易士奇使了个眼色叫岩坎老爹出客栈散散步,老爹会意地跟出来,肩上挎着猎枪。
  太阳刚刚升起,茶马古道旁的小草上沾满了露珠,林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鸟儿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空气格外清新。
  易士奇叫了几句岩黑,脑中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日出后那家伙确实睡觉了,白天自己所作所为,岩黑是不会知道的了。
  “老爹,我准备今天走,先到昆明的大医院进行脑部检查,做下核磁共振或脑CT扫描,如有发现那毒蛭,即便是开颅取出也在所不惜。”易士奇斩钉截铁道。
  老爹点点头,心中十分难过,叹气道:“恩公,你救了伊水却害了你自己,真不知如何是好?”
  易士奇坦然一笑,道:“生死由命,说不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然后他话锋一转,接着说,“万一没有其他办法,我有一事相求。”
  “恩公,说吧,无论何事,我一定办到。”老爹言之凿凿。
  易士奇苦笑道:“给我这里来一枪,我要与岩黑同归于尽。”
  老爹怔住了,半晌说道:“恩公,总有办法的,一定有。”
  “我只是说万一,老爹放心,我易士奇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决不会屈服的。”易士奇坚定的说道。
  临行前,老爹私下将嘎巴拉碗送与易士奇,百般叮咛,嘱其保重。
  伊水噙着眼泪,躲在自己的房里透过窗子远远的望着自己的救命恩公。
  小华收拾自己的行李,在背囊的最下面,放着一架相机,陈圆的数码相机……。
  
  

  第二十九章 白石道人
  昆明市人民医院,这里有云南省医学界最好的医学专家,有些学科甚至在全国也是属于领先地位的。
  脑神经科的主任和几位主任医师仔细的研究着一张核磁共振报告,胶片上的断层扫描显示出该病人的脑颅内有一不明物体,长条形状,中间还有一个骨状物,该不明物体卷缩在大脑和脑桥及延髓的缝隙之间,可以明显地看出脑组织已经被挤压变形。
  “这个病人不可能成活的。”一位专家医师说道。
  “你们看,病人的下丘脑、脑干全部被挤压,按理说病人即使不死亡,也会是个植物人。而奇怪的是,他就好端端的坐在外面。”主任指着外面的诊室道。
  易士奇与小华坐在外面诊室里等候医生们的会诊结果,小华有些紧张,轻轻地握住了易士奇的手。
  科主任出来了,颇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易先生,你的脑中发现有一不明物体,应该是先天性的,否则您是不可能存活的,由于它与脑干的脑桥及延髓紧密相连,即使手术也无法分离。而且,您知道脊髓伸展到脑部的那部分就是延髓,十分危险。我建议,您还是照常生活,定期来医院检查,如有不适请立即前来,如何?”
  易士奇笑笑,告辞出来,他知道西医已经是毫无办法了。
  昆明四季如春,气候果然宜人,姹紫嫣红,到处栽种着鲜花,清香处处可闻。
  刚一出医院大门,早已有几名医托上前搭讪,易士奇转身摆脱了她们的纠缠。
  “先生,我看您印堂发黑,眼眶青而目无神,三日之内恐有血光之灾。”身旁地摊之上一算命先生突然开口。
  易士奇本身研究奇门易数,对卖卜看相并不排斥,他知道街头摆摊者基本上都是唬人的,真正的高手隐于市井之中是轻易不露面的。
  “医院是治不了您的,但我却可以指您一条明路,逢凶化吉。”那算命先生又道。
  “你是看我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吧?”易士奇道。
  “先生自知。”算命先生淡淡一笑。
  这人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身骨清癯颏下长须,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令人顿生好感。
  “那好,你若看出我患有什么病,我就信你。”易士奇说道。
  “中蛊。”那老者嘿嘿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易士奇大惊,此人一言道破玄机,看来今天是遇到高手了。
  “老先生如何称呼?”易士奇恭敬的问道。
  “在下道号白石。”
  “白石道长可否明示?”易士奇说道。
  “先生所中之蛊溢于上焦,故一眼识破之,但我看又非通常的蛊毒,先生怕是有奇遇,莫非哀牢五毒蛭?”白石道人说道。
  “道长所言极是,在下正是中的哀牢山花腰傣五毒蛭,不知可有解法?”易士奇急切道。
  白石道人沉思片刻,起身道:“解法倒是有,须得剃光头才可施术。”
  易士奇听到可以医治,忙说不要紧,只管剃头就是。
  “那好,请随贫道一起到寒舍。”白石道人收拾卦摊,三人乘坐一辆出租车往西山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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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脚下,滇池湖畔,垂柳深处,有一农家小院,白墙灰瓦,小桥流水,木柱石阶,一片菜园,甚是精致。夕阳下,几只芦花鸡悠闲的觅食,一只小黄狗甩着尾巴迎上前来。
  小华见此景致,不住地感叹,若是不从乌蒙山里出来,怎知世上还有如此美丽恬静的乡村农舍。
  一位农妇招呼大家进屋,端上茶水,殷勤备至,这是白石道人的妻子。
  白石道人请易士奇坐好,然后拿出一把铮亮的剃头刀,开始给易士奇落发。白石道人的妻子见小华质朴可爱,便拉着她到院子里到处看看。
  剃刀飞快,一缕缕黑发散落,不一会儿,易士奇就变成了光光的秃顶。
  “五毒蛭蛊奇毒无比,亦称笑蛊,专喜躲入人的头颅之内,吸食脑浆,中此蛊之人历经苦怒哀愁喜五种极至情绪,最后微笑而亡,先生目前是否感觉苦闷?下一步就是发怒,怒不可竭。此蛊在西南极隐秘,先生竟能撞见实属不易。”白石道人解释道。
  易士奇苦笑道:“道长不仅精通相术,对毒蛊也是如此了解。”
  “贫道年轻时在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里采过药,也曾与傣家的巫师切磋过,故对五毒蛭的毒性以及解毒之法颇有心得。先生,拔除蛊毒后,那毒蛭须得留给贫道,贫道还要进行深入的研究。”白石道人诚恳说道。
  “道长只管拿去便是,”易士奇点头允诺,然后望着外面天色渐晚,有点担心道:“道长,天近黄昏,可否即刻开始?”
  “好,下面开始拔除五毒蛭。”白石道人边说边取出一堆小火罐子。
  他找出来一瓶酒精,先用棉球消毒,然后点燃了一个个的小火罐,扣在了易士奇光秃秃的头顶上。
  “五毒蛭长于变形,可渗入渗出人体,吃药开刀都无济于事,就有用拔火罐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反而最有效,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将其吸出。”道长把握十足。
  “道长是在本地道观修行的吗,不知是何门派?”易士奇看半个时辰无事可做,索性聊天好了。
  “贫道是全真派,自幼在终南山学道,我派极重易学术数和医道,行走江湖,或卖卜看相,或悬壶济世,少了许多的繁文缛节,倒也自由自在。”道长笑着说道。
  “道长,晚辈向您打听一个人,我不晓得他的道号,只知道他是终南山的一个云游道士,鼻子上长着一颗朱砂痣。”易士奇道。
  “啊,那是我师叔青虚,他的鼻子上有一粒朱砂痣,他已有多年未下山了。”道长惊道。
  “我外公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晚辈有事想向他请教。”
  “原来如此,我那师叔是全真教里最神秘的人了,连贫道也只就见过一两回,道行高深莫测。”白石压低声音说道,敬仰之极。
  “黑巫师!你在干什么?”易士奇脑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太阳已经落山,岩黑苏醒了。
  
  

  
  第三十章
  “我在拔火罐。”易士奇洋洋自得道。
  “拔火罐?你是怎么会用这个解毒法的?”岩黑诧异道。
  “这不劳你费心了,你的毒蛭半个时辰后将被彻底清除,花腰傣世上最后一条五毒蛭从此消失,岩黑,你有何感想啊?”易士奇讥讽道。
  “哈哈,就凭你那几个小火罐就能吸走第五代哀牢毒蛭?妄想!哼,我今晚就等着看热闹吧。”岩黑满不在乎道。
  白石道人怔怔的望着易士奇,迟疑着说道:“先生,你在与谁说话?”
  易士奇尴尬的笑笑,道:“不瞒道长说,晚辈在哀牢山不幸被花腰傣一个巫师的灵魂缠上了,他一到晚上就出来,在我的大脑中跟我说话,晚辈也在想法子如何来驱除,刚才就是同他在对话。”
  “原来是这样,待贫道用天雷符来为你驱魔。”白石道人说道。
  易士奇闻言大喜,若是能驱除掉岩黑的生物磁场,那可是太好了,否则用不了几天,自己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白石道人取出朱砂笔,铺好黄裱纸,开始书符。
  易士奇望去,那红色的朱砂线条俱是刚烈的直线符,符头下面有字:奉关圣帝君敕令降魔……云云,符腹内画了三道捆仙绳。
   白石道人将已书好的天雷降魔符火化後加冲阴阳水,用食中二指化为金刚指沾符水来擦易士奇的头部,再沾符水拍一拍胸前以及背部。听得道长口中念念有词:“上三十六天罡,下七十二地煞,留人门,绝鬼路,急急如律令。”最后口含符水,并用金刚指放在自己唇前,用力一喷,符水经由白石道人的口腔全部喷到了易士奇的脸上。
  易士奇大叫一声,头痛欲裂……。
  道家的符咒本身就是中国独特的道家灵修的哲学,是古人对宇宙气场深刻体验的记录,经历代各派道家高手在对灵异现象的斗争实践中不断的完善和积累,确有灵验,因此在中国民间私下流传甚广,可以起到西方医学所不能及的作用。中医实际上就是缘自于古时道家的祝由科。
  凡符者,内里存储书符者的意念,意念越强存储的时间就越久,释放出来的能量也就越强,小者可以治病调心,大者可以消灾解厄,直至降魔除妖。
  市井卦摊之上的书符者不是道学知识不够,就是功力十分有限,更有大多数纯粹为骗钱而来,用红墨水代替朱砂,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白石道人出自终南山全真教,又有数十年的功力,自然非同凡响。他的意念,也就是生物磁场随符火化附于阴阳水之中擦于易士奇皮肤上,与其生物磁场相汇,驱邪扶正。
  所谓阴阳水,常年暴晒于太阳下的水为阳水,井水、泉水则为阴水,此二水混合为之阴阳水,相当于服药时的药引子。
  白石老道的意念信息进入易士奇体内,与岩黑的寄生的生物磁场缠斗在一起,易士奇的大脑中传来岩黑的一声声暴喝和醇正平和的道号声,为了减轻头部的颅压,易士奇下意识的声嘶力竭般喊叫着。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传到了院子里,小华大吃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跑回来。
  “易大哥!”她语带哭腔,扑到易士奇身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部……。
  刹那间,那暴喝,那道号,那痛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归于沉寂……。
  过了许久,易士奇的脑海深处响起了岩黑诧异的声音:“咦,你不是苗疆的黑巫师……。”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黑巫师呀。”易士奇说。
  “那么你究竟是谁?”岩黑愠怒道。
  “我是深圳大学的一个教风水学的普通老师。”易士奇一板一眼的说道。
  “既然你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为什么跑到我哀牢山来生事,伤我五毒蛭,毁我肉身?”岩黑恨恨道。
  “贵州的乌蒙山区,有一个山阴村,六个月来的时间里相继死了七个人,死者个个面露微笑,与茶马客栈的陈圆的死亡表情一模一样,从各方面分析,即使不是你干的,也是另有其它的五毒蛭所为。小华就是其中一名死者的妹妹,她那中五毒蛭而亡的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华姑娘是你的情人吧,我进入过她的梦乡,她想同你结婚呢,在蓝色的大海边,她抱着你在亲嘴儿,肉麻得很……。”岩黑嘻嘻笑道。
  “别胡说!”易士奇叫道。
  “易大哥,你怎么啦?”小华惊愕道。
  “啊,没什么。”易士奇面色一红。
  白石道人接过话头:“那巫师的恶灵没能克制住?他还在与你对话?”
  易士奇点点头。
  “这来自中原的符咒果然十分厉害,亏得及时加入进来一股处子清纯的气息,引发了你那药骨头的内在能量,压制了我与符咒的对峙,好险啊。”岩黑颤抖的声音。
  处子清纯的气息?易士奇明白了,那是小华,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因火罐的吸力,女孩的生物磁场信号输入了自己的大脑,被乾隆指骨感知,激发了指骨内储存的能量。
  真没想到,乾隆爷喜欢年轻处子的帝王本质真是深入骨髓啊,数百年后还是这么有力量。
  “这世上不可能还有其它的五毒蛭的……。”易士奇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岩黑的喃喃自语。
  慢,易士奇猛地想起与伊古都初到乌蒙山,那天晚上夜探山阴村时,在深水潭边发现了一条巨大的水蛭尸体,是被失踪的那只金蚕所杀死的。那条巨蛭青黑色的身体就有一米多长,头尾细,中间肚子大,如同纺锤型,头前面还有一个血红色的大吻,吸盘内有颚,里面则是两排粗大的钝齿板,这东西是一只变异的嗜血水蛭,否则怎会长得如此巨大,它会不会就是蛊虫呢?也许是哀牢山五毒蛭的近亲,体内同样具有五种毒素也说不定,更或许就是它才是山阴村命案的真正凶手,那么饲养这条大变异毒水蛭的人很可能仍在山阳镇……。
  想到这儿,他转过头来问小华:“小华,山阳镇里有没有听说谁家里养水蛭?”
  小华脸一红,说道:“干吗问这?”
  “与山阴村的案子有很大关系。”易士奇说道。
  “只有一个人养过特大宽体金线蛭……。”
  “是谁?此人还在山阳镇吗?”易士奇急切的追问。
  “就是我。”小华回答。
  
  第三十一章
  原来两年前,李西华从北京带回来几公斤宽体金线蛭种,放入山阴村深水潭,告诉小华四五个月就可以成虫,然后自行繁殖,目前国内和国际市场上非常走俏,这也是山里人一条致富的门路。
  小华开始满有兴趣的,邻居们也都帮着喂食,小东西长得很快,几个月下来就已成虫,身长达十二、三公分了。不知怎的,潭中的水蛭日渐减少,过了年,竟一条水蛭也见不着了。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我告诉了哥哥,他说算了,准备今年就接我去北京了。”小华叙述给易士奇听。
  问题难道出在了深水潭内?那潭水呈深绿色,下面隐藏着什么?那些水蛭都到哪里去了?那条嗜血水蛭何以变异得如此巨大?那潭中发生过什么事情?那潭水里还有没有其它的更大的变异毒水蛭?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易士奇的脑海里。
  “那潭水有多深?”易士奇问。
  “没人知道。”小华说道。
  “喂,岩黑,难道除了我脑袋里的这条五毒蛭外,世上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五毒蛭了么?”易士奇拍拍脑门问。
  “这……,哀牢山就这一条,至于其它地方嘛……。”岩黑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我问你,你晚上会不会进入到我的梦里去?”易士奇担心的问岩黑。
  “这就看你对我和五毒蛭的态度是否友好了,你要是再找人和我斗法,我不但到你梦里去吓你,而且可以随时令你失眠,痛苦不堪。”岩黑得意的说道。
  “我也可以晚上服用安眠药,让你始终醒不过来。”易士奇毫不示弱。
  “好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如何?其实你留我在你的脑袋里是有你好处的,我可以经常为你出谋划策,两个人的智慧总好过一个人的,而且我还是一名巫师,将来说不定会用上我的经验和智慧呢。”岩黑似乎异常的诚恳。
  其实岩黑说的也不无道理,易士奇想。
  “先生,请恕贫道无能,恐怕只有我师叔才能够帮你了。”白石道人歉意道。
  “不妨,道长已是尽全力了,无奈那家伙太顽固了。终南山我是要去的,不过,我准备先回去一下山阳镇。”易士奇道。
  “也好。我为先生画道符带在身上,太阳落山就把它贴到膻中穴上,此穴为命门,位于前胸两乳头一线的中心点上。如此,可保你去终南山见到我师叔之前,不至于被那巫师的恶灵有机可乘,切记。”白石道人叮嘱道。
  “我们还要回山阳镇?”小华战战兢兢的问道。
  “如果你不愿再回去,你也可以留在道长这里,我去去就来。”易士奇体贴的说道。
  “我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我不放心你。”小华眼中充满柔情。
    易士奇和小华与白石道人道别,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几经辗转,次日黄昏,终于又回到了山阳镇。
  他俩先来到了派出所,山阴村死亡案件的侦破组虽然还在,但人员已经大大减少,赵局长为其它案件也已于几日前离开了。
  “总之,很可能变成了无头案,最后不了了之。”王警官感慨道。
  “兰教授还在么?”易士奇关切的问。
  “可能就这一两天走,翻遍了镇里的角落旮旯,尸虫的影子也没见着。”王警官摇摇头,又接着问易士奇道,“你去云南干什么了?莫非有什么线索?”
  “还不肯定,晚上我请你吃饭,在老地方,到时候再详细说,我现在要去找兰教授。”易士奇约好了王警官。
  易士奇同小华来到了以前住的那家客栈,要了两个房间,因为小华已经无处可去了。
  推开兰教授的房间,他果然还没走,正躺在了床上,额头上敷着一条毛巾,面色十分憔悴。
  易士奇心下有些内疚,毕竟是他隐瞒了那些尸虫的下落,才让教授白忙活了这许多天。
  “你好,兰教授,我带回来了哀牢五毒蛭。”易士奇平淡的说道。
  “什么!五毒蛭!快拿来看看。”教授从床上一跃而起。
  易士奇扶住教授,坐在了床上,然后把他与小华赴云南哀牢山查访五毒蛭以及后来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述说了一遍,里面隐去了金蚕的部分。
  兰教授听得是抓耳挠腮,激动异常,不等易士奇的话全部讲完,便迫不及待插嘴道:“太不可思议了,这种变异的蛭纲生物竟然能够进化到在常温环境下分解聚合,人类梦寐以求的时空穿梭就是解决不了分解聚合这个难题啊,没想到这种哀牢山的低等生物竟能够做到……。”教授激动之余,竟然潸然泪下。
  “分解聚合?”易士奇不解道。
  “哀牢毒蛭能够靠本能意志将自己的身体快速分解为某种比微子夸克更细小的物质,渗透穿过人体的皮下组织甚至骨骼,然后再迅速聚合还原,这是人类还远不可及的生物学上未来的幻想啊,它是怎么做到的?它,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推翻了当今物理、化学和生物学上的某些定律,不,它颠覆了当今的科学……。”兰教授越说越激动。
  “教授,普通的水蛭如何才能发生变异?”易士奇问道。
  “生物每时每刻都在进化之中,进化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如果什么时候这个进程突然加快,就是说它产生了变异,促使这个加快变化的媒介目前来说,最有效的就是放射性元素。”兰教授解释道。
  医院,水潭边是老镇医院的原址,可是,这个偏僻的乡村医院是不会有放射性物质的,大城市的肿瘤医院才有放疗的呀,易士奇隐约意识到整件事情可能与以前的这个老医院有着某种关联。山阴村的七户人家均在这家医院工作过,然后又在医院旧址上按玄武七煞阵排列造了房子,一定是想要镇住潭里的什么东西,那潭里究竟有什么?
  是那条变异的嗜血水蛭吗?水潭深处是否还有更大只,变异得更奇特的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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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深潭
  易士奇想,最关键的是那放养的几公斤水蛭成虫后跑到哪里去了,那潭水既然不知道深浅,那些水蛭会不会仍生活在潭底?
  “教授,水蛭能不能生活的深水里,它们之间是否能够相互吞食?”易士奇感到自己的知识实在是不够用。
  “环节动物门水蛭纲里的动物一般生活在稻田沟渠和浅水污秽塘坑,以及小溪河流里,适应力好,深水可以生存,耐饥渴,再生能力极强,将其身体切断可再生。有的水蛭使用吸盘吸食人畜血液,也有的吸食水中浮游生物、小形昆虫、软体动物幼体以及泥面腐植质,至于相互吞食,应该不会。”兰教授说道。
  “教授这段时间辛苦啦,今晚请你喝酒。”易士奇知道兰教授钟爱这杯中之物。
  晚餐时,大家约好第二天早上前往山阴村水潭边测量水潭的水深和捕捞未知的生物,当然也许什么也没有。
  易士奇一番生死之行,感慨良多,与王警官连干十余杯,当地的土烧酒,最后迷迷糊糊的由小华送回了客栈。
  “不能喝就不要逞能,害得我也想要吐。”岩黑气恼的声音。
  “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和隐私,呕……。”易士奇终于吐了。
  “真恶心……。”岩黑愤怒的说道。
  小华扶易士奇躺在了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然后清洁打扫了一番。
  “是个好姑娘。”岩黑道。
  次日清晨,王警官一早来到了客栈,易士奇叫上了小华和兰教授,大家一起来到了山阴村的水潭边。
  晨曦之中的水潭呈现出黑绿色,潭中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水平如镜,波澜不兴。
  王警官从拎着的塑料袋中取出测深绳,那是一头拴铅坠的线轴,线上每隔一米都标有刻度。
  王警官站到潭边突出的一块石头上,轻轻地甩出铅坠,如水的声音很沉闷,然后迅速的放着绳子,10米、20米、50米、70米、75米,绳子在77米刻度处不动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看着只有三四亩水面的水潭竟然有如此之深。
  小华看着刻度吐了下舌头,说到:“邻居们都说深不见底,从来不让孩子们到潭边玩,并吓唬说这里面有鬼。”
  “你养的水蛭放在这潭里恐怕都跑到水底去了。”易士奇对小华说道。
  “如此深的水底下压力非常大,很难有淡水生物存活。”兰教授皱皱眉头。
  “未必,哀牢山黑水潭也是极深,五毒蛭照常可以潜下去,以我看,这潭起码数百年不曾干涸过,这样的老潭里面肯定有不寻常之物,我看你还是叫他们离水潭远点吧。”岩黑嘟囔道。
  “咦?”小华突然叫了起来。
  大家急忙看过去,原来那测量绳正在一米一米的被拖下水去……
  
  
  王警官发现水潭内有什么物体在往下拖着测量绳,便双手使劲儿的拽住,那尼龙绳绷得紧紧的,像是钓到了大鱼一般。
  “那是什么东西!”兰教授兴奋得涨红了脸。
  “不行,拉不住了,这家伙好有劲儿,你们大家快来帮忙。”王警官弓着腰,喘着粗气,眼看着快被拖下水了。
  “不要管那东西,快松手吧!”岩黑焦急的声音。
  易士奇这时也顾不得岩黑的警告了,深潭的秘密就要揭晓,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异常亢奋,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大家一起上前拽住尼龙绳,用力向上拉,那绳子上的刻度一米一米的被拉出水面。
  小华紧张的盯住了水面,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大黄狗,到了小华身边摇头摆尾。
  “笨笨,你怎么来啦?”小华认识,这是邻居李叔叔家的狗。
  太阳升起来了,潭中的白雾慢慢消散,绳子上的刻度已经是10米了,谜底就要揭晓,大家的心情反而越来越紧张,随着绳子的一米米的升起,人们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提。
  “完了,我也要跟你一同倒霉了。”岩黑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终于睡去了。
  绳子仍在不停的往上移动,7米、6米、5米、4米、3米,刻度停止了,双方僵持着,那条大黄狗笨笨似乎感到了什么,仿佛十分的不安。
  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水面上……。
  哗啦一声响,水花飞溅,金色的阳光照耀下,一只巨大的黑色尸虫跃出了水面……。
  人们惊呆了……。
  那巨大的尸虫落在了潭边的草地上,其身子足有一米多长,黑亮亮的壳上长着一些不规则的暗斑,两只红红的眼睛在甲壳的凹陷中不住的打量着在场的人,口腔里看得见两排锋利似刀的黄牙齿,那只铅坠早已被它吞食,只有测量尼龙绳卡在了牙缝间。
  人们还在震惊之余,勇敢的大黄狗笨笨冲了上去,站在尸虫面前狂吠。
  尸虫突然张开了嘴巴,从里弹出一团黑色的东西落在了笨笨的身上,然后那团东西散开,原来是上百只小尸虫。那群小尸虫极迅速的由笨笨的口鼻之中钻入其身体里,只见笨笨异常痛苦的摔在了地上,身体颤抖扭曲着,然后不动了,只是在嘴角留下了一丝微笑。
  那些小尸虫吃光了黄狗的内脏和脑组织,又蜂拥而出,回到了大尸虫的身上,爬进了它的口里。
  “砰砰!”震耳欲聋的枪声。
  王警官果断地拔枪向大尸虫连续射击着,子弹洞穿了那黑色的甲壳,弹孔中流出了黑色的液体。
  大尸虫忿怒的红眼睛扫过人们的身上,然后转身缓慢而痛苦的爬向水里,一圈涟漪过后,大尸虫连同测量绳一起不见了。
  半晌,人们呆呆的怔住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生物?”兰教授战战兢兢的说道。
  “尸虫。”易士奇回答。
  
第三十三章
  “怪哉怪哉,最近新疆喀纳斯湖水怪和东北长白山天池水怪频见报道,人们猜测纷纷,可我认为喀纳斯水怪不过是哲罗鲑的大型化变异,二三十米长的哲罗鲑鱼生活在那儿的深水里也不足为奇。而长白山火山天池1702年才刚刚喷发过,距今不过才300年,很难有大型生物生活在里面,所谓的天池水怪,我研究过它的所有资料,它则完全可能是一种淡黄色皮毛的水獭而已。
  可我今天见到的却是一个真真实实史前生物!蜚蠊目中的大地鳖!”兰教授兴奋之极。
  “它是不是蟑螂的变异?”易士奇问道。
  “绝对不是,蟑螂最显著的特征是有翅膀,刚才的所谓尸虫我仔细观察它并没有翅膀,另外它能够在水下生存,蟑螂则不行。详细的需要有活体解剖来佐证。”教授解释道。
  王警官接话道:“我马上向侦破组领导汇报,可以组织人力将潭水抽干,生擒此怪。大家看,这条黄狗的尸体面部的表情也露出了微笑,所以很有可能那些小小的尸虫就是山阴村命案的真凶。大家今天所见都不要往外说,暂时封锁消息,以免媒体和老百姓知道引起恐慌。”
  大家点头称是。
  小华眼圈红红的蹲在大黄狗笨笨的尸体旁边,易士奇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山阴村水潭出现史前怪物,也许就是那一连串死亡事件的凶手,这一震撼性的秘密报告迅速的电传至市县局和省公安厅。上级机关同意侦破组的抽水擒怪的方案,并派赵局长赶回山阳镇坐镇指挥。
  中午时分,一队武警官兵进驻山阴村,将其封锁。下午三点钟,集中来的数部大马力的抽水机同时轰鸣起来,行动开始了。
  兰教授作为中科院的生物学家被留在了现场,配合赵局长的现场工作。
  易士奇和小华则被排斥在外,不得进入现场,理由是属于无关人员。王警官私下告诉易士奇,赵局长认为他到哪儿都会出现新的问题,就好像有死亡的阴影相随,总之晦气。
  “既然如此,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办,我和小华明天就离开这里。”易士奇平淡的说。
  “你要去哪儿?”王警官问道。
  易士奇笑笑,回答道:“终南山。”
  
  

  
  侦破组从下午三点开始,连续24小时不间断的抽水,至午夜12点,仍不见水位有丝毫的降低,再到次日清晨,经测量仍与抽水前的水位线无任何差异。
  “看来,这潭里一定有补水的通道,而且补水量远远大于抽水量。”王警官分析道。
  兰教授忧心仲仲道:“我看这一带地质状况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溶洞较多,照目前来看,此潭底下应有地下暗河,抽水恐怕无济于事了。”
  事实很明显,赵局长只有撤掉了武警战士和抽水机,派出所的民警守住山阴村口的石壁要道,潭边立警示牌,闲人免进。另外再与有关部门联系,调水下摄影机前来进行水下摄影,看看能否发现什么东西。
  北上的列车里,望着车窗外迥然不同的景色 ,易士奇在给小华讲解着沿途的风景名胜。
  当年,初唐四杰的田园山水派大诗人王维的是这样描绘终南山的: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终南山,又名中南山或南山,即秦岭。西起甘肃天水,东至河南陕县,绵亘千余里。主峰为太乙峰,亦为终南山别名。终南山在西安市西南方向三十公里处,是道教发祥地之一。
  据传,周康王时,天文星象学家尹喜为函谷关关令,于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日登草楼观星望气。一日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必有圣人经过此关,于是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原来是老子西游入秦。尹喜忙把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老子在楼南的高岗上为尹喜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然后飘然而去。传说今天楼观台的说经台就是当年老子讲经之处。道教产生后,尊老子为道祖,尹喜为文始真人,奉《道德经》为根本经典。于是楼观成了“天下道林张本之地”。
   终南山系道家北派,亦称北宗,尊王玄甫为一祖,钟离权为二祖,吕洞宾为三祖,刘海蟾为四祖,王重阳为五祖,俗称“北五祖”。金世宗大定八年,王重阳创立全真派。
  这一日,秋高气爽,山间的白杨已有些许枯叶飘落,晚秋的风凉凉的,终南山通往太乙池的山道上,走来风尘仆仆的两个朝山者。
  前面不远就是终南山著名的风洞,高15米,深40米,由两大花岗岩夹峙而成。
  入得洞来,清风习习,凉气飕飕,精神为之一爽。
  “青虚道长住在这里不会冷吗?”小华问道。
  易士奇笑笑,说道:“大凡世外高人,都是选择僻静的地方来清修,远离俗人聚集的场所,你看这里风景奇秀,人迹稀少,正是藏龙卧虎的之地。”
  穿过风洞,眼前豁然开朗,峰峦之中出现了一个山间湖泊。池面碧波荡漾,山光水影,风景十分优美,两人不觉得看得痴了。
  “这池是唐天宝年间的一场大地震造成的,道法自然,贫道青虚。”身后传来一声道号。
  易士奇转回身,见一身着粗布道袍,清癯鹤发的老者,老者的鼻子尖上一粒朱砂痣。
  易士奇急忙上前行礼。
  “贫道近来心绪不宁,知今日有缘自远方而来,小兄弟气宇不凡,却中奇蛊,也是天意使然。”老道微笑道。
  “晚辈易士奇,道长可曾记得二十多年前,山东蓬莱潮水乡。”易士奇提到老家的名字。
  青虚道长略一沉吟,目光如炬,紧紧的盯住了易士奇……。
  
  

第三十四章
  突然,道长出手如电,手指切住易士奇左腕内关,须臾,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青虚道长前行,绕过一片松林,前面是一个石洞,松林里的背风向阳处有几间窝棚,窝棚是由松树干和树枝简易搭成的,一条青石羊肠小道直通太乙池边。
  “那石洞称之为冰洞,乃上古遗留,即使三伏酷暑,洞内亦是坚冰不化,寒气袭人,是贫道修行之所在。这几间窝棚是以前到此习道之人留下的,你们两个暂且住一间,因为夜间拔除毒蛊之时需要有人守候在旁。”道长吩咐道。
  “多谢道长相救,您……。”易士奇刚想问及当年之事,话语已被道长打断。
  “小兄弟,你要将所有之事详细道来,贫道方才好对症下药。”青虚郑重说道。
  易士奇对这位全真教第一高人不敢有所隐瞒,于是就从山阴村命案讲起,怎样在列车上偶遇伊古都,知道了偏远的民间仍有传说中的蛊虫一事,并亲眼所见金蚕与冰蛛的殊死搏斗。自己如何千里赶尸到苗疆,夜晤苗疆女巫,冲出大苗山,金蚕战尸虫,接着又南下哀牢山,茶马客栈结识岩坎父女,金蚕再度出手刺伤哀牢山花腰傣的五毒蛭,夜探黑水潭,毁岩黑肉身,终被岩黑五毒蛭上身,外公如何得到乾隆指骨,指骨有灵气遇险则热,入体内克制住毒蛭使其昏迷,白石道长拔罐驱魔等等叙述给了青虚道长,唯独未提当年道长为自己更名和师徒缘分一事,如果青虚道长有意自会说到,无缘何必强求。
  “金蚕还在么?”青虚问道,不经意间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在。”易士奇回答。
  “这么说乾隆指骨仍在你头中的五毒蛭身体里。”青虚沉吟道。
  “正是。”易士奇道。
  “我明白了,今夜施法驱魔,你们先去休息,日落吃饭。”青虚吩咐道。
  “道长,我想问一下,那乾隆指骨不过是一段骨头,怎会如此有灵气?”易士奇请教道。
  “这与那翡翠玉扳指有关,玉可存气,乾隆指骨上的气场被玉扳指裹住而历百年不散,世上万物,其小无内,其大无外,小小一段指骨,则蕴藏着乾隆爷的生物磁场,也就是气场的全部信息,那千古一帝的肃杀之气对外界事物起反应也是自然的了。”青虚解释道。
  易士奇豁然开朗,连忙道谢,道长颌首一笑,飘然而去。
  窝棚里简陋之极,地上松枝铺就的床铺,薄薄的行李卷,一只水桶,未见茶杯牙缸洗漱用品,只有一个水瓢孤零零躺在桶中。看来求道修行之人也如印度苦行僧般,须断绝一切物质欲望才行。
  易士奇拎起水桶,走下青石小径,来到太乙池边,青山环绕着一泓碧水,水质极清澈,喝上一瓢,甘甜可口,直入脏腑。
  太阳落山,青虚已做好一锅稀饭,几条咸瓜,如此简单,易士奇心中又是一番感叹。
  “伙食太差了,我不饿!”岩黑醒来气恼道。
  易士奇没有理他,与小华各自吃了一碗,返回了窝棚内,点燃了油灯,等待道长前来。
  不多时,道长端着一只粗瓷碗来到了窝棚内,抱歉的说道:“易老师,这里条件实在太过简陋,请多包涵。这是贫道配置的药引,请先饮下,月上东山,即可除魔。”
  “我不喝!这妖道没安好心。”岩黑抗议道。
  易士奇接过瓷碗,一饮而尽。
  
  
  
  松林里,秋风拂过,传来轻轻的松涛声。
  窝棚内,易士奇与小华相对坐在床铺上,等待着月亮出山。油灯下,易士奇第一次仔细的端详着小华,她与李西华果真没有相似之处。小华的五官小巧玲珑,与网上流传的天仙妹妹四川阿坝的羌族少女尔玛依娜酷似,唯一不同的是,小华的脸上多了一层细细的茸毛。
  易士奇听母亲讲,老家那儿过去姑娘出嫁时需要以粉线绞去脸上的汗毛,大概指的就是小华面庞上的那些茸毛了。如今都市的姑娘们哪里还有茸毛可绞?她们的脸早已被那些人为制造的化学品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唉,世风日下啊。
  跳动的灯花映照下的小华就像大自然生成的一块美玉,天然无雕饰,纯真无邪,那羞怯的神态,少女芬芳的气息,令人难以把持……。
  易士奇感到丹田处升起一团炙热的火球,不一会儿就散发到全身的五骨六骸,他的面孔越来越红,眼睛中闪动着奇特的火苗,他觉得体内在无限止的膨胀,如果找不到宣泄口,自己将会爆裂。
  小华惊奇的望着易士奇,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易大哥……。
  易士奇血红的眼睛盯着小华美丽无邪的大眼睛,他从她那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压抑的渴望。他慢慢的探出双臂,抱住小华柔软的身躯,一阵战栗传遍了全身,他将嘴唇贴向了小华的……。
  “住手!坏了,那妖道给你喝的药引子是个圈套!”岩黑吼叫起来。
  易士奇浑然不觉,吻向了小华的嘴唇,小华甜蜜的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空白,只要易大哥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易士奇狂热的亲吻着小华……。
  岩黑也不吱声了……。
  窝棚外的阴影中,青虚道长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一个热辣辣的小块物体自易士奇上颚处缓慢下行,裹着津液滑过舌尖向小华的嘴里而去……。
  “住嘴!”平地里一声暴喝,青虚道长一步抢进屋来。
  易士奇与小华均自一愣,双唇分开,乾隆指骨落下,青虚道长接在了手里。
  “道长,这是为何?”易士奇还未完全清醒。
  青虚呵呵一笑,道:“不唤醒毒蛭,何以拔出体外?好在乾隆爷受少女气息所吸引,自己出来,若不然,贫道亦是无能为力。”
  易士奇恍然大悟,接过乾隆指骨,连连道谢。
  月上东山,山林间一片空明,夜色如水,万籁俱寂。

第三十五章
  易士奇瞥了一眼低着头,面红耳赤的小华,对青虚道长说道:“不过道长此法似乎不太那个,万一乾隆指骨没有出来,势必还要……,易某岂不愧对人家。”
  道长正待分辨,小华听罢易士奇的话更加羞怯,低着头跑出窝棚外去了。
  月色溶溶,清凉的夜风,小华信步走去,依在了一株大槐树下,心中甜丝丝的,方才自己情乱神迷,有生以来第一次与男人接吻,尽管从小很喜欢哥哥李西华,那毕竟只是兄妹之情。易士奇则不同,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觉得在这个男人的怀中,自己的身体快要化了,好想好想永远的一直这样下去……。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姑娘的思绪,小华一怔,看见了月光下走来的青虚道长。小华忙绕到树后藏身,她自觉羞怯,不好意思面对道长。
  青虚道长边走边接听手机:“白石,是你么?是的,一切按计划在进行,金蚕归我,毒蛭是你的……,不要紧,之后他就是一个傻子,什么也说不出了,哈哈,不,你先不要露面,等我电话。”他根本没有想到这通电话会被人听到。
  小华惊呆了,如同掉入万丈深渊,怎么会这样?那青虚道长可是世外高人,竟会为抢夺金蚕而加害我的易大哥?那白石道长竟是帮凶?天哪……。
  小华赶紧顺原路跑回,一头冲进窝棚里,把易士奇吓了一跳。
  “快,快走!”她拉住易士奇的胳膊,脸儿涨得通红,惊恐万分。
  易士奇惊讶的看着她,说道:“上哪儿呀,道长回冰洞取法器去了,马上就要开始驱魔啦。”
  “道长是坏人!”小华战栗着说。
  易士奇笑了,安慰她道:“道长方才那样做也是好心,我心里其实……。”他突感到体内热流又一次涌动,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双手去拥抱小华。
  “小华说的没错!我早就看那妖道不顺眼,我的意见是赶紧走人,肉麻之事暂且停下。”岩黑果断的说着。
  易士奇摸摸自己的光头,若有所思道:“青虚道长当年云游至我家时,曾说我与他有师徒之缘,并为我更名,他怎么会有害我之心呢?”
  “易大哥!道长他……。”小华急得都快哭了,正欲说出偷听到的电话一事。
  “无量天尊。”一声道号传来,青虚道长已经来到了窝棚前。
  “晚了。”岩黑说。
  道长将怀里的法器撂在了地上,有阴阳镜、桃木剑、阴阳水和一只古老的黑褐色的大木盂,还有一团红色的丝线以及两个大磨砂玻璃瓶子,瓶子上贴有朱砂符。
  道长吩咐易士奇在床铺上盘腿打坐,自己则拿了条毛巾揩拭着易士奇光秃秃的脑瓜顶,一面念念有词,然后含一大口阴阳水喷到光头之上,取红丝线扎住易士奇的天灵盖七圈,最后用那只古老的木盂扣在了光脑瓜顶上。
  “请随我来。”青虚松了一口气,手持阴阳镜和桃木剑钻出窝棚,站到了月光下。
  
  

  
  窝棚内,“扑通”一声,小华屈膝跪在了易士奇的面前,泪水涌出:“易大哥,青虚道长和白石串通了要害你,他要金蚕,白石要五毒蛭,你要相信我。”
  易士奇一愣,略一沉思,自怀中掏出瓷瓶塞到小华手里,也未说话,躬身出了窝棚。
  月光下,青虚道长手举阴阳镜,正欲念动咒语。
  “且慢,晚辈有一事不明,须得请教道长。”易士奇忽然严肃说道。
  青虚一凛,道:“易老师请讲。”
  “道长可曾去过发生命案的贵州乌蒙山区的山阴村?可知那个村子的房屋何人所设计?这样设计的目的是想要做什么?”易士奇连续的提出疑问。
  “贫道不曾去过那里。”青虚道长回答道。
  “请道长替我取下木盂,驱魔一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易士奇请求道。
  “时辰已到,再不驱魔恐有凶险啊,易老师不必多虑,贫道这就开始。”青虚说着已转动了阴阳镜对准了易士奇,口中不由分说的念动了咒语:“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黄,太乙为师,明月为光。当我者死,逆我者亡……。”
  易士奇顿时感到扣在头顶上的木盂有异,那盂口紧紧的箍住了天灵盖,而且随着道长的咒音在逐渐的内收,盂腹中生出一股越来越大的吸力。
  惨淡的月光投射在阴阳镜上,又反射到了易士奇的身上,体内的五毒蛭苏醒复活了……。
  “快点阻止妖道!不然我俩都要完蛋啦。”岩黑忿怒之极的喊道。
  此刻的易士奇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任由青虚摆布了。
  “天有四狗,以守四境。我有四狗,以守四隅。以盂为山,以镜为河。神鬼不得过,来者不得去,出者不得逸,去者不得退……。”青虚一手持镜,一手操起桃木剑,口中念动四阴擒魔咒真言,刹那间,四周寒气袭人,白雾升腾,木盂外壁已然结霜,易士奇天灵盖向内挤压,颅内毒蛭扭动,头痛欲裂,神智恍惚,几近昏厥,隐约听见岩黑在怒骂那妖道不得好死。
  青虚道长从阴阳镜的反射中突见一道金光直奔脑后,知是有暗器袭来,他仗着自己道家内力深厚,头也不回,力贯桃木剑反手向外磕出……。以他的全真派武功,拿捏之准头,足以磕飞任何武林高手的暗器,可是他太过于自负了,未料到那暗器竟然贴在了桃木剑上,而且还居然是活的!那东西如闪电般沿剑身而下,在自己持剑的右手虎口处一划……。
  原来是小华见易士奇情况危机,便悄悄溜到青虚道长的背后,拔掉瓷瓶塞,放出了金蚕。那蚕儿自从受了重伤之后,易士奇以精哺之,感情深厚形同父女,如今见主人有难,顿时勃然大怒,出得瓷瓶便是对道长雷霆一击……。
  道长大叫道:“不好!”慌忙扔掉镜子木剑,左手指连点右手内关、曲泽、天泉、天池四大心包经要穴,封闭毒血上行通道,然后盘坐在地上吐纳运气疗伤。
  咒语一停,易士奇突觉轻松下来,慢慢恢复了意识。“好险啊。”像是岩黑在说话。
  小华冲上前,取下恢复原状的木盂,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然后捏了捏易士奇的脸颊,见其已恢复神智,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走吧,这里到处都是坏人。”小华泪眼汪汪的说道。
  易士奇感激的望着小华,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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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易士奇走到青虚道长面前,盯着他鼻子上的朱砂痣,说道:“你是谁?”
  青虚道长低头不语。
  “你不是青虚道长,当年是道长去到山阴村,设下了玄武七煞阵,以镇邪魔。再早些年,道长曾云游山东蓬莱,与我外公相识并与我有师徒之约。可你究竟是谁?难道你这朱砂痣是假的?”易士奇边说边伸手去抠青虚鼻子尖上的那颗朱砂红痣。
  红色的朱砂痣应声而落……。
  “我是白松,白石的师兄。”那道人见伪装已被拆穿,只有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青虚道长在哪儿?”易士奇追问道。
  “他已云游多年,仙踪不定,贫道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白松低着头回答。
  小华轻轻的拽着易士奇的胳膊,小声说道:“他会死吗?”
  “谢小姑娘,贫道不会死,贫道自会医治。”白松面露愧色。
  唉,世人多贪欲,即使修道有成的白松、白石道长亦不能免,难怪苗疆女巫莲花婆婆告诫我不要说出金蚕之事呢,这世上究竟哪儿能有清静之地?此一刻,易士奇竟心生遁世之感。
  “我们走吧。”易士奇收好金蚕,趁着月光,与小华携手下山。
  白石道人等到师兄电话,赶到了太乙池,扶师兄往重阳宫救治。
  易士奇与小华月夜下山,一路上默默无语,想到自己颅内的五毒蛭苏醒过来,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岩黑,岩黑,你在么?”易士奇低声呼唤着巫师。
  岩黑没有吭气。
  “我知道你在,快点回答我。”易士奇提高了声音说道。
  “方才我和小华都提醒过你,可你不听,非要相信那妖道,险些跟着你一块儿完蛋,所以,懒得理你。”岩黑愠道。
  “别生气了,刚才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多听从你的意见的。现在我问你,脑袋里的五毒蛭醒过来了,怎么办?你要知道,大脑是人体神经最丰富的地方,丝毫是碰不得的。”易士奇忧心仲仲说道。
  “嗯,苗疆的神兽镜尽管可以逼出五毒蛭,但我肉身已破,能量丧失,控制不了它,很可能伤及你的大脑,你若痴傻了,与我没有好处。有一个办法,既可以使毒蛭对你无害,又可以让它受你驱使,做你的武器,愿意吗?”岩黑颇为得意的说。
  “这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同意。”易士奇欣然道。
  “不过有一个条件,得事先说好。”岩黑道。
  “说吧。”
  “以后你须得尊重我,称我为大哥,以后再作那些肉麻之事,最好白天做,眼不见心不烦。”岩黑说道。
  “你本身岁数就大我一辈儿,叫声大哥自是占了便宜,没问题。至于……,”易士奇侧脸望了望小华,“这个么,我尽力而为就是。”
  “嘿嘿,那好,你听真切,我会教你花腰傣巫师控制五毒蛭的咒语,可令它身形缩小至一寸大小,然后驱使它自脑中沿鼻腔口腔到你的胃里,以后它就长期居住在那里了。以后你吃什么有毒的东西也都不要紧了,因为它在为你解毒。如遇敌人,你可以张开嘴,它会用吸盘为你御敌,如何?”岩黑解释道。
  “如此甚好。”易士奇平静的说道。
  
  

  
  终南山,月夜之中,易士奇拉着小华踉踉跄跄在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易大哥,我累了,我们找家店住下吧。”小华疲惫不堪的说道。
  易士奇四下里细瞧,目及之处并无灯火,眼前这条小路蓬蒿及腰,并非原上山之路,一定是下来时走入了岔道。
  易士奇扶小华坐在一块青石上,傍晚时两人只在太乙池各自喝了一碗稀饭,连夜又赶了这许多路,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方才你和岩黑说什么?”小华问道。
  “他想教我控制五毒蛭的咒语,让毒蛭变小,以后就住在我的胃里,即可为我解外来之毒,又可帮我御敌。”易士奇说给她听。
  “它在你胃里怎么御敌呀?”小华不解的问。
  “它会从我的嘴里伸出一个有毒的大吸盘……。”易士奇解释道。
  “恶心死了,易大哥千万不要,我以后都不敢和你……。”小华发现自己说走了嘴,满脸通红,亏得月下瞧不出来。
  “嘻嘻。”岩黑在偷着笑。
  山上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间杂着手电筒的亮光,小华紧紧拽住了易士奇的胳膊。片刻之间,那群人来到了跟前。
  “前面可是山东易士奇先生。”为首的一名中年道士问道。
  “我就是,请问道长有什么事么?”易士奇沉着回答。
  中年道人走上前来彬彬有礼的说道:“可是山东蓬莱潮水乡的易士奇?”
  “不错,正是。”易士奇心中纳闷。
  “好了,总算追上师叔了,师叔在上,晚辈华清给您行礼了。”中年道人华清躬身施礼。
  “什么师叔,道长认错人了吧?”易士奇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
  “师叔祖青虚道长是我终南山全真教前任掌门,十年前传位现任掌门白云道长后再次云游,仙踪不定。临行之前,留书一封,并嘱托掌门白云道长,山东蓬莱潮水乡易士奇于他有师徒之缘,倘若有一天来到终南山,可将书信交与此人。您既是师叔祖的弟子,就是我们的师叔。”华清恭敬的说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呢?”易士奇问。
  “回师叔,白石背白松师叔夜上重阳宫疗伤,经掌门询问,才知他俩险些误伤了师叔,掌门大怒,派几路人星夜下山追寻师叔,务必请到师叔返回重阳宫说经台,掌门等在那里。”华清解释道。
  “别去,我对中原老道没什么好感。”岩黑警惕的建议道。
  “青虚道长鼻子尖上可有一枚朱砂痣?”易士奇问道。
  “正是。”华清回答。
  易士奇点点头,说道:“好吧,前面带路。”
  “你会后悔的。”岩黑独自唠叨着。
  古人云:“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
  当年自尹喜草创楼观后,历朝于终南山皆有所修建。秦始皇曾在楼观之南筑庙祀老子,汉武帝则于说经台北建老子祠。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名道云集楼观,增修殿宇,开创了楼观道派。
   唐代,因楼观道士岐晖曾赞助李渊起义,故李渊当了皇帝后,对楼观道特予青睐。武德(618-26年)初,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宗圣宫。至清末,宗圣宫仅存残垣断壁 ,一片废墟。新中国成立后,对古楼观进行了多次修葺,形成了以说经台为中心的建筑群,此处,即是世上闻名的重阳宫。
  易士奇与小华重上终南山,三星西斜时分已至山北麓的重阳宫外,但见九株千年参天古柏护卫宫门,月光下殿宇递阶而上,巍峨而壮观,不愧其素有“仙都”之称。
  老子说经台大殿之上灯火通明,进得殿门,但见数十道士垂手肃立两旁,抬头望去,殿堂之上供奉着道德天尊和南华真人及冲虚真人,高高在上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童颜鹤发,满面红光的老道,他便是终南山全真派掌门白云道长。
  “易师弟,终于盼到你登上终南山了,快快看座。”白云道长起身相迎,紧紧的拉住易士奇的双手命门,罡气微微一送,便已知道这位师弟根本没有一点武功。
  易士奇浑然不觉,但这丝许的气息却已经为岩黑所觉察到了。
  “不好,又是一个妖道。”岩黑警告易士奇。
  “这位小姑娘就是智取白松师弟的巾帼侠女吧,果然是英姿飒爽啊。”道长两道白色的眉毛扬起,目光炯炯。
  “道长,请问深夜请我俩上山所谓何事?”易士奇问道。
  “十年前,青虚师叔下山云游前,交贫道一封密函,谓如有一天,山东蓬莱潮水乡易士奇来到重阳宫,可将此密函交给他,此人与青虚师叔有师徒之缘。青虚师叔说,你那时尚幼,无甚特征,可凭三枚铜钱相认。不知师弟铜钱可曾带来?”白云问道。
  易士奇从怀中掏出那三枚乾隆钱来,递与白云道长。
  “果然是三枚乾隆雕母,灵气十足,师叔所言非虚。”白云点了点头。
  “把铜钱要回来,这老道心术不正。”岩黑小声告诉易士奇。
  易士奇伸手拿回铜钱,揣回口袋里。
  “不知白松道长伤势如何?”易士奇试探的问道。
  “正在疗伤,易师弟的金蚕蛊毒非同小可啊,请随我来。”白云起身前行,易士奇同小华随后。
  偏殿耳房内,但见白松道长浑身赤裸的被倒悬于梁下,地上烧着满满的一锅热水,雾气蒸腾。
  小华赶紧背过身去,出到殿外。
  “金蚕蛊为天下第一毒虫,毒性极怪异猛烈,这是用我派独门解毒法来医治的,究竟怎样,立见分晓。”白云脸色阴暗。
  此刻听得白松一连串的呕吐声,但见其张大了口,一团团的黑色胶状物混同胃内的黏液和食物残渣喷出,落入滚烫的开水锅里。
  那黑色的胶状物是尚未发育成熟的尸虫胚胎……。
 白云道长从道童手中接过一把勺子,将那尸虫胚胎舀将上来细看,密密麻麻的小尸虫均已变成了红色,易士奇知道,这是尸虫体内的甲壳素在遇热发红,如同螃蟹般。
  “嗯,小尸虫已死,白松料无大碍。”白云道长点头道。
  易士奇望着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白松,虽然他是咎由自取,但多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易师弟的金蚕如此厉害,不知可否让贫道一观?”白云说道。
  “不可。”岩黑叫道。
  易士奇望着这位德高望重的掌门,心中也是狐疑,嘴上却是客气话:“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实有碍观瞻,道长不是说有青虚前辈的书函要交与在下的么?”
  “啊,哈哈,是啊,书函早已准备好了,请过目。”白松有些尴尬的笑着,自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匣递过来。
  易士奇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一封信,这是十年前青虚道长留给他的。
  信封是黄色厚牛皮纸糊成的,上面几个毛笔字虬劲有力:交山东蓬莱潮水乡易士奇,落款写着终南山重阳宫青虚,下面一方印章。
  易士奇看了看信封的两头封口,不是十分光滑,有些微小的不平整,可以瞧出是用糯米饭粒粘封的。青虚何以如此谨慎呢?
  他知道,市场买来的信封的封口是用胶水或浆糊粘和的,遇热蒸汽则开,很不安全,而用糯米饭粒粘封的,遇热则更粘,一揭就烂,再也无法复原。
  他断定,这信的内容一定很重要,甚至不愿白云道长等知道,否则青虚没必要这样费尽心思,当然,青虚也很清楚如此封信口,终南山绝无人敢于偷窥。
  易士奇抬眼望望众人,大家知趣的走出耳房,白云道长请易士奇看完信后前去正殿叙话。
  易士奇正欲撕开信封,眼睛瞥处,发现柱后有人影一闪,定睛望去,那人酷似白石道长。
  “喂,那边可是白石道长?何必躲在柱后?”易士奇提高嗓门说道。
  柱后扭扭捏捏的站出来一人,正是白石道长。
  “易先生……。”白石支吾着走过来。
  “道长乃是出家之人,何以对世俗之物耿耿于怀,竟串通白松道长加害晚辈?”易士奇忿忿道。
  白石道人低头嗫嚅道:“实在对不起易先生,贫道惭愧万分,如今知晓易先生是青虚师叔弟子,也就是贫道的师弟,心下更是无地自容。恳请师弟看在一脉同源的份上,原谅师兄吧。”
  “原,原谅师兄吧……。”原来是悬挂在梁下的白松道长醒了。
  易士奇扭头离开了耳房,走出了偏殿,见小华正站在石阶之上,仰望东方天际,地平线上已露出一抹晨曦。
  易士奇默默地站在了小华的身旁,她侧脸望过来,没有说什么,担心的目光,忧郁的神情。
  易士奇平静的微笑着,揭开了那个等待了他十年的信函……。
  
  


  
  第三十八章 密函
  信封撕开了,里面竟然是两个小一点的信封,同样以糯米饭粒封口。一个上面写着:徒儿易士奇亲启;另一个写着:全真教掌门白云亲启。
  易士奇郑重的撕开他的那封信,里面粗糙的信纸上是一手古朴苍劲的小楷字:
  士奇徒儿:
  我,青虚道人,终南山全真教前任掌门。
  贫道云游途经山东蓬莱潮水乡,落榻易山施主宅,见徒儿八字全阴,命犯孤鸾,阴间桃花,水上出墙,天冲地克遇三刑,三十岁必定夭折。遂为徒儿更名易士奇,并许以师徒之名,若有缘,徒儿必定于而立之年登终南山。
  东晋葛洪咸和初年隐广东罗浮山炼丹,卒于东晋兴宁元年,举尸入棺,轻如蝉蜕,世以为尸解仙去。徒郑隐竟然藏匿葛洪尸蜕,不知所踪。三十年后,西南突然崛起拜尸教,席卷云贵及老挝、交趾等地,其教主即是郑隐。之后忽然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以后历朝均有史官调查其事,均不得要领。
  为师云游四海,偶然之中发现了失踪1600年的拜尸教踪迹,写下此信后,即刻下山一路追查。
  若有朝一日徒儿得见此函,当于重阳宫中修习全真派武学三年。三年后,衰运已除,便可在全国当时销量最多的那份报纸上连续刊登一则下面的寻人启事,直到有人联系你为止。
  寻人启事:寻失散于山东蓬莱潮水乡多年的徐清师傅,联系人易士奇,电话xxxxxxx。
  徐清即为师道号青虚是也。
  此信中所谈之事绝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全真派门中之人,切记!看完毁掉此信。
  师父青虚亲笔。
  易士奇看罢密函,没有作声,长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信纸,最后用鞋底碾碎了纸灰。
  “信上说啥?”岩黑问。
  “易大哥,你怎么啦?”小华关切的问。
  “可能我们要在重阳宫住上一段日子了。”易士奇说道,心下寻思该怎样向大学解释,弄不好被解聘的可能性很大。
  重阳宫正殿。易士奇与小华从容走进了殿门,来到了掌门白云道长座前。
  易士奇递上那封写有白云道长名字的信封,说道:“这是青虚师父给您的信。”
  白云道长诧异的撕开了信封,看了里面的信,半晌沉思不语。易士奇也默默地看着他,殿上鸦雀无声。
  白云道长抬头看着易士奇,慢慢说道:“易师弟,从今后,你我就是同门师兄弟,青虚师叔留你在山上修习全真派武学三年,以师弟的天资颖悟,希望到时有所小成。重阳宫后有当年青虚师叔所住的一所单独院落,他要你在那儿住满三年,院子关了十年,一直无人打扫。”
  “没关系,我们自己收拾收拾即可。”易士奇道。
  “那好,我这就带你们去。”白云道长起身带着他俩出殿门绕过上善池同说经台,来到小山后面的一处院落。
  院落不大,三间房,东面易士奇住,西屋是原先的客房,正好由小华住,中间堂屋有火灶,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遵师叔信中吩咐,我会安排本教中高手辅导易师弟的功课,至于饮食,可去重阳宫食堂就餐。有一点须明示师弟,请过来一边说话。”白云拉易士奇来到院子里。
  “本派出家之人戒淫欲……。”白云说道。
  “掌门师兄放心,我知道了。对了,白石师兄为何可以结婚成家?”易士奇问。
  “正因为如此,触犯了教规,被逐出了山门。”白云郑重说道。
  东方地平线红彤彤一片,新的一天开始了。
  将来我也被逐出山门不就行了,易士奇想。
  “我也这样想。”岩黑打着哈欠说。
  
  
  
  小华简单的收拾了下房子,发现原来青虚的生活过于简朴,她对易士奇说需要下山买些生活日用品,于是易士奇喊住一个小道士,请他禀明一下掌门,他先下山买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深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华也感到精神放松多了,既然易大哥说要做好长期居住的打算,自己自然要照顾好他了。以前哥哥去沿海念大学,小华就是一个人做饭吃,每当哥哥假期回家时,都夸她做的菜好吃呢。
  终南山下有一个集市,肉菜应有尽有,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他俩先找了家面店,每人来了一碗羊肉泡馍,这也是陕西地区有名的小吃。
  终南山全真教近些年在江湖上名声鹊起,重阳宫香火鼎盛,各地慕名前来的道士和香客络绎不绝。
  集市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里,就有远道而来一身风尘的道士和道姑,善男信女们手持高香,一伙伙的结伴上山。
  易士奇和小华坐在店中,用手往碗里掰着面馍。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穿红衣戴黄帽的喇嘛走进店来,喊服务员要碗羊肉泡馍。
  “和尚也吃羊肉吗?”小华望着坐在相邻桌子旁的红衣喇嘛问易士奇。
  “喇嘛是来自青海西藏那边,高原气候恶劣,若不吃些肉类与脂肪是很难抵御寒冷的,因此藏传佛教并不禁止食肉。”易士奇解释道。
  易士奇看着那喇嘛,约莫四十左右岁的年龄,肤色黝黑,那是高原强烈的紫外线照的,双手大而粗糙,他也在向碗里掰面馍,那碗……,吸引了易士奇的目光。
  “嘎巴拉。”他脱口而出。
  咦,那红衣喇嘛诧异的望着易士奇:“施主认得此碗?”他的普通话颇为生硬。
  易士奇自觉失言,只得开口说道:“大师这碗可是嘎巴拉。”
  “正是嘎巴拉碗,它是纳木错一个难产而死的妇女头骨做的。”喇嘛说道。
  “啊!”小华闻言吃了一惊。
  “不是只有得大成就的上师头骨才可以制嘎巴拉碗吗?”易士奇问道,他想起了那上海姑娘陈圆的话来。
  “施主说的是修行无上瑜伽灌顶时的法器,那是极为罕见的。”喇嘛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我这里也有一只嘎巴拉碗,烦请大师过目,能否看出它是出自哪里?”易士奇从旅行服的内袋里掏出那只嘎巴拉碗。
  那喇嘛接到手里看了看,说道:“这不是嘎巴拉碗。”
  

  第三十九章
  那喇嘛说道:“嘎巴拉碗亦称‘颅碗’,是藏密的至高无上的法器,在梵语中的意思就是护乐,是大悲与空性的象征。藏传佛教密宗的黄教、白教、红教都有嘎巴拉碗法器,越是大成就者的颅骨制成的嘎巴拉碗就法力越是高强。”
  “大师是如何辨别出此碗不是嘎巴拉碗呢?”易士奇问道。
  “嘎巴拉碗都要刻上六字真言或其它密咒,这只碗上则什么都没有。”喇嘛肯定道。
  “如此说来,嘎巴拉碗的法力是由密咒所激发,那头骨之中一定储有头骨主人生前巨大的生物磁场,通过一个钥匙或称作开关来释放,这个钥匙或开关就是六字真言或是刻在碗上的其它密咒。”易士奇推测道。
  红衣喇嘛未可置否,只是微笑不语。
  “不知大师是藏密哪一教?法号如何称呼?”易士奇恭敬的问道。
  “贫僧格桑•仁波切,高攀不上那黄白红正教,是滇藏一带的苦行僧。”那喇嘛见易士奇言语见识不凡,也不隐瞒便如实相告。
  “啊,原来您是活佛,失敬失敬。”易士奇吃惊不小,他知道密宗的仁波切就是中原人所说的活佛。
  洛桑活佛淡淡一笑。
  易士奇研究风水学时,曾翻阅过一些有关藏传佛教的书籍,因此知道藏传密宗有黄白红三教,其中黄教最盛最有钱,青藏高原的好一些的庙宇几乎都是黄教的,包括布达拉宫,达赖喇嘛和班禅活佛也是黄教的。白教噶玛噶举派精于藏医,深受藏民爱戴,红教日渐式微,几所不闻。据说千年以来,雪域高原民间还有一个极秘密的笨教,其教义和组织从不为外人所知,因此书中也只是一笔带过。
  “我是深圳大学讲师易士奇,这位是我的朋友李小华,今日有幸结识活佛,实属三生有幸。”易士奇忙自我介绍。
  羊肉泡馍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谈,甚是投机,只是小华看到格桑使用人骨碗啖肉喝汤,心中恶心。
  “这可以消除纳木错妇人的前世罪孽,也是她的遗愿。”格桑活佛坦然道。
  格桑是个开朗健谈的人,他一直云游于名山大川,想在中原物色一名衣钵弟子,得知易士奇初来终南山学道,便劝其弃道学佛。
  “学我密宗既能吃肉还不影响娶妻生子。”格桑看了看小华说道。
  易士奇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跟了我,不用多久就可以驱除你脑袋里的恶灵了。”格桑看出来易士奇已被恶灵俯身,建议道。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生何喜,死何忧?率性而为,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包括吃肉、喝酒和生孩子。”易士奇哈哈一笑,竟然是一身的豪气。
  “说得好,易老弟年纪轻轻如此洒脱,甚合贫僧意,他日若是厌倦了刻板的荒山老道生活,尽管前来找我便是。”格桑真诚说道。
  “一言为定,可我去哪儿寻你?”
  “去到当时全国销量最大的报纸上刊登一个寻人启事……。”
  “啊……!”易士奇大吃一惊。
  
  

  
  “你说在报纸上……”易士奇支支吾吾道。
  “不错,我走到哪里一看报纸便知,方便之极。”格桑活佛丝毫没有发觉易士奇那奇怪的神态。
  “我觉得留个手机号码更简单些。”易士奇吞吞吐吐道。
  “贫僧从不使用现代化的机器。”格桑一本正经说道。
  这话儿听起来有些别扭,易士奇想。
  活佛告诉了如何刊登寻人启事,如何将格桑的名字倒过来,变成桑格云云。
  “您认识青虚么?”易士奇问。
  “青虚?贫僧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格桑活佛挠了挠头道。
  “活佛叔叔,求您医治易大哥吧。”小华突然开腔道,神情诚恳虔诚。
  易士奇心中一热,这丫头对易大哥真的是实心实意。
  “我传你一句密咒,可以克制那东西在你脑袋中作乱,但若是想取出来,则须前来寻我,如何?”格桑活佛道。
  “多谢活佛,如此甚好。”易士奇答道。
  “你听好,萨坦阿祗伽都伽婆夜……”活佛要易士奇附耳过来,悄悄说给他一句梵音密咒。易士奇知道,密宗密咒必须口耳亲传,密而不为人之。
  “萨坦阿祗伽都伽婆夜……”易士奇轻轻复述一遍,脑中顿感一片清凉,还果真管用。
  “贫僧还要去南五台山,易兄弟,就此告辞了。”格桑活佛哈哈一笑,飘然而去。
  小华看着易士奇嘴里嘟囔着梵音,关切地问道:“易大哥,行吗?”
  易士奇点头道:“藏传密咒果然不同凡响,梵音与汉语普通话不同,其发音和节奏频率似乎可以与体内的生物磁场产生共鸣同共振,如果连续不断的念咒,其共振的幅度越来越大,确实可以袪病消灾呢。”
  “易大哥就是聪明。”小华欢喜的说。
  他俩购买了许多生活日用品、妇女专用品和粮食及副食品,结果下来好大的一堆,最后雇人用担子挑上山去。
  知道了那五毒蛭伤不了易大哥了,小华心情一下子变得愉快起来,一路蹦蹦跳跳的上到重阳宫。
  回到后山小院,小华拿出洗涤用品,里里外外擦了个窗明几净。
  易士奇取出瓷瓶,放金蚕出来。金蚕将小脑袋探出瓷瓶口,望着主人。
  “去吧,我们会在这里长期住下来,你也无须整天关在瓶子里,去自己寻找毒虫吃,总之小心点,别让那些臭道士看见你。”易士奇说道。
  金蚕高兴得眨下眼睛,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种全新的生活开始了……易士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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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黄昏时分,有道童前来小院,送来一套道士服,并告知掌门后面就到。
  易士奇换上道士服,来到院子里,迎接掌门白云道长。
  “易师弟,今天就要上晚课,按青虚师叔要求,三年完成全真派的教义、内外武功心法和符咒学,若不勤苦练功,是肯定完不成的。师兄今天为你上第一课。”白云说道。
  “多谢掌门师兄。”易士奇恭敬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使;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微。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易师弟,老子‘道德经’是天下道学之入门篇,博大精深,是开启道之钥。”白云望着易士奇说道。
  “掌门师兄,我想既然三年时间有所不够,能不能先教我符咒呢?全真派教义给我本书啃个几天就够了,当今社会,那些冷兵器时代的内外武功既浪费时间又没多大实战用途,还是将时间用于学习画符念咒上,反而是条捷径。”易士奇建议说。
  这一套离经叛道的说话把掌门白云气得够呛,终南山上还从来没有人敢于在他面前如此信口开河,若不是青虚师叔信中有所交待,他早就一怒之下将易士奇赶出山门了。
  白云愠怒的“哼”了一声,一摆道袍,铁青着脸转身径自离去了。
  小华来到易士奇的身边,担心的望着他,轻声道:“方才掌门说的话如此深奥,你是不是都懂?还把掌门气跑了。”
  易士奇说道:“老子的意思是说,凡是嘴说的道理,都不是永恒的道理。凡是命名的称谓,都不是永恒的。无任何名,正是天地的原始状态。初始之名,乃是生育万物的大自然。从虚无中理解道,从永恒中观察道。有与无,名称不同,但根源是一个,玄奥正是洞察宇宙间一切神秘的大门。”
  “我还是不明白。”小华说。
  “这是古人的一种所谓‘道法自然’的悲观想法而已。”易士奇道。
  “我还是做饭去吧。”小华说着进屋去了。
  三年?哼,我才不会在这儿守上三年呢,若不是自己生性酷爱灵异探险之类,早就回到大学讲堂上了,晚上下课回到温馨的宿舍,吃着小华精心烹饪的小菜,来上几杯小酒,然后迷迷糊糊的上床,宽带解衣,行那云雨之事……。
  “这样真的是肉麻。”岩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你总是在不该出来的时候出来,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实在是讨厌之极。”易士奇愠道。
  ……许久,岩黑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哑巴啦?”易士奇提高声音问。
  “我在思念兰儿。”岩黑幽幽道。
  易士奇也沉默了,一下子语塞。
  “说说兰儿吧。”易士奇很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姑娘,自古红颜短薄命,身边的男人又何尝不是为情所困,共赴黄泉呢?就如岩虎和岩黑般。
  “她是哀牢山之花,她的美丽无法用语言来描绘,这么说吧,她走在路上,所有的人,不论男女和老少,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她,除了瞎子……不!是岩虎把我变成了瞎子,我再也看不见她了,我无法忍受看不见兰儿的痛苦,我要报复,我要五毒蛭来报复!”岩黑的声音越来越亢奋,最后几乎是刺耳的尖叫。
  “喂喂,你轻点,怎么说呢,人家姑娘喜欢的不是你,况且也已经嫁给了岩虎,你为什么还要去骚扰人家?你既然爱一个人,就应该以她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幸福,而不应去破坏和伤害。”易士奇指责道。
  “呸!你怎么知道兰儿嫁给我就不会幸福?她也不会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了,呜呜……”岩黑说道伤心处竟然抽泣起来。
  易士奇想说若不是他下蛊毒害岩虎,兰儿又如何会伤心欲绝而死呢?但若不是岩虎射瞎他的双目,他可能也不会去下蛊。但他若不去骚扰已出嫁的兰儿,岩虎亦不会与他决斗去伤了他的眼睛。唉,那恩恩怨怨又怎是一下子说得清的?古往今来,人世间又有多少爱恨情仇,又有多少红颜薄命、英雄折腰?可怜无定河边骨,俱是闺中梦里人啊。
  想自己本来安安稳稳的教书生涯,不自觉地卷入了这江湖上的无休止的争斗之中,再想想自己心仪的两个女人,小华是那样的柔弱无靠,小鸟依人。伊水却是天真无邪,心中空明,她们一样的美丽,一样的红颜,也许一样的薄命。
  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啊,岩坎老爹丧妻、丧子之苦,兰儿丧夫之苦,伊水丧父母之苦,岩黑丧情之苦,小华丧兄之苦,我看他们苦之苦,人活着真的是太苦了,太苦了……。
  正是此刻,易士奇脑颅里五毒蛭第一种毒——苦毒开始发作了。
  小华吃惊的望着愁眉苦脸的易士奇步履蹒跚的走进屋子,赶忙上前扶住:“易大哥,你这是怎么的了?”
  “你我的命都太苦了,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来日苦更多。”易士奇喃喃道。
  “易士奇!现在是五毒蛭在发作,快跟我学花腰傣巫咒!”岩黑叫喊着。
  “巫咒,花腰傣巫咒,我跟你学花腰傣巫咒……”易士奇眼神发散,口中嘟囔着。
  小华一愣,随即明白了,急忙叫道:“活佛密咒!易大哥,密咒!萨坦阿……”她在山下饭店听易士奇复述密咒时,记住了开头的几个梵音。
  易士奇猛地一凛,脑中一丝清凉透进来,他想起活佛与密咒,立即念动真言:“萨坦阿祗伽都伽婆夜……”
  顿时,脑海之中梵音缭绕,清凉空明,方才的极苦之情一扫而光。
  
    
  第四十一章
  是夜,月色如水,两人信步出了院子,走到了小山岗上。遥望夜幕笼罩下的群山,黑蒙蒙一片寂寥,清风徐来,小华紧紧地依偎在了易士奇身上。
  “我想起了乌蒙山,夜里也是这样子,不过那山看起来好像要更黑一些,可能是树多吧。”小华轻轻的说着。
  易士奇的思绪随着小华的话又回到了山阴村,制造这一系列死亡的凶手究竟是谁?山阴村的玄武七煞阵困住的是否就是水潭深处的巨大尸虫呢?他看见了那群可怕的小尸虫,噬食黄狗内脏与脑组织时的迅速和效率,甚至连那狗也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易大哥,你在想什么?”小华温柔的问道。
  “我在想,山阴村的杀人凶手究竟是谁?是人还是虫?”易士奇说道。
  小华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寒颤……。
  深秋的终南山,叶落草黄,山间的昆虫大都忙于储备过冬的食物,有的在抓紧时间交配,然后在上冻之前把卵产在土壤中。至于那些毒虫们,如蝎子、蜈蚣、百脚、毒蛇和蟾蜍们则忙于厮杀捕食,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不但是植物,动物也是。
  易士奇注意听,他觉察到了后山的某处一片寂静,他知道那一定是金蚕在那里狩猎。
  “走,我们去看看金蚕找到了什么猎物。”易士奇兴致勃勃的拉着小华悄悄摸向后山。
  易士奇虽然带有手电筒,但还是趁着月光摸黑前行,他不愿惊扰金蚕。
  前面是一座山坳,怪石嶙峋,附近寂静的出奇。
  月光下,一块平坦的空地上,一只足有一尺长的五彩斑斓的大毛毛虫和一只巨大如脸盆般的黑蟾蜍剑拔弩张的对峙着,旁边蹲着那金黄色的蚕儿。
  大毛毛虫的脑袋缩进肥肉褶里,只露出两只绿色的眼睛和和一根尖尖带孔的刺,不时地从刺孔之中喷射出些绿色的液体,似乎那液体中含有某种腐蚀性生物酸,落到地上发出咝咝的烧灼声。
  那只巨大的黑蟾蜍尽管身材臃肿,但却机警异常,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避开毛毛虫的毒汁。
  金蚕相比之下实在是小得可怜,以至于毛毛虫和黑蟾蜍都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易士奇和小华紧张的目不转睛盯着月光下的这场争斗,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毛毛虫和大蛤蟆。
  他们更不知道,他们看到的是道家的看家毒虫——朱蜮和北派邪道的蛊毒之王——毒蟾的一场旷世之战。
   中国道教自宋元以来分金丹派和符录派两大门庭,符录派分天师道、上清派和灵宝派等,着重于法印符咒的功用,沉迷于降魔除妖的实战。而金丹派则以理论为主,探究道的本质,同时精于炼丹,炼丹其实也就是一个化学提炼过程,必须对物质的多样性及其本质有所了解。
  北金丹派的开山鼻祖王重阳创立了全真教,而后感到本派尽管理论教义先进,内功心法暗合道的真谛,但降魔除妖的实践上总是不及符录派,于是暗中以本派的化学知识,秘密培养一些剧毒的生物,用于暗中袭敌。千百年下来,几经淘汰,最后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只这种毛毛虫——朱蜮,也称天猬,流落世间,隐匿荒山僻壤,不知所踪,以至于当今重阳宫中竟无一人有幸目睹过这一全真教的秘密圣物。
  那黑蟾蜍则是闻之色变的北方毒王,浑身上下无处不毒,最令人恐惧的是它善吐黑烟,无论人畜,吸之即死,因而苗疆女巫特意叮嘱易士奇,尽管金蚕是天下第一蛊虫,但遇到吐黑烟的蛤蟆时也定要避开。实际上,所谓黑烟不过是毒蟾吐出的极细微的黑色雾状毒液,远处看来像是冒出黑烟。
  此刻朱蜮似乎急于结束战斗,频繁的射出毒汁,黑蟾蜍似乎有些不支,逐步向 中国道教自宋元以来分金丹派和符录派两大门庭,符录派分天师道、上清派和灵宝派等,着重于法印符咒的功用,沉迷于降魔除妖的实战。而金丹派则以理论为主,探究道的本质,同时精于炼丹,炼丹其实也就是一个化学提炼过程,必须对物质的多样性及其本质有所了解。
  北金丹派的开山鼻祖王重阳创立了全真教,而后感到本派尽管理论教义先进,内功心法暗合道的真谛,但降魔除妖的实践上总是不及符录派,于是暗中以本派的化学知识,秘密培养一些剧毒的生物,用于暗中袭敌。千百年下来,几经淘汰,最后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只这种毛毛虫——朱蜮,也称天猬,流落世间,隐匿荒山僻壤,不知所踪,以至于当今重阳宫中竟无一人有幸目睹过这一全真教的秘密圣物。
  那黑蟾蜍则是闻之色变的北方毒王,浑身上下无处不毒,最令人恐惧的是它善吐黑烟,无论人畜,吸之即死,因而苗疆女巫特意叮嘱易士奇,尽管金蚕是天下第一蛊虫,但遇到吐黑烟的蛤蟆时也定要避开。实际上,所谓黑烟不过是毒蟾吐出的极细微的黑色雾状毒液,远处看来像是冒出黑烟。
  此刻朱蜮似乎急于结束战斗,频繁的射出毒汁,黑蟾蜍似乎有些不支,逐步向后退去,朱蜮步步进逼。那黑蟾蜍且战且退,逐渐占据了上风位置。
  突然,黑蟾蜍大嘴一张,突出一股黑烟,如同一个大烟圈般,套向了朱蜮。朱蜮见之大惊,正欲躲避,不料由黑蟾蜍的口中接二连三的吐出一个个的毒烟圈圈住了朱蜮的退路,最后一缕又黑又粗的烟线插入了烟圈之中,击向了朱蜮的头面部。朱蜮见势不妙,无路可退,不得已将头部缩进了肥肉褶中,卷曲起身体团成了一个圆球,朝山坡边滚去。
  黑蟾蜍一击得手,岂能让对方逃走,一下子跃将起来,蹦到朱蜮身旁,张开大口吞食,不料那毛毛虫身体肥胖,这样的一个大肉球刚好卡在了毒蟾的口腔中,既吞咽不下,也舍不得吐出来。
  此刻时机已到,金蚕一跃而上,扑到朱蜮团成的肉球之上,尖利的毒喙深深的刺入肥肉球之中。
  “危险!”易士奇脱口喊出,他想起了苗疆女巫的警告。
  黑蟾蜍发现小小的金蚕竟然敢于抢夺自己的胜利品,顿时勃然大怒,闷哼一声,无奈肉球卡在嘴里,吐不出毒烟来,但又不愿抛弃肉球,只得在那里生闷气,眼瞅着肚子越胀越大,像只大气球般。
  皎洁的月光下,世上三大剧毒之物僵持在那里,既可笑又诡异。
  易士奇担心金蚕,脑筋不停的转动,如何是好?
  “那很简单,回去取一个大塑料袋将他们统统套起,然后放到瓷瓮中,投入缩骨草,七天后它们就会变成金蚕大小了,分别放入瓷瓶里,你就同时拥有世上罕见的三大毒虫,当然,还要学会控制它们,这我会教你的。”岩黑建议道。
  易士奇想来也是,两种毒虫抓起来,足够金蚕吃上半年了。他于是跑回家,找了几只装日用品的厚塑料袋子套在一起,避开黑蟾蜍的皮肤,将它们罩起来系好口,拎回院子里。
  青虚道长的堂屋内有各色各样的瓷罐瓷瓮,那是道长炮制中药用的。易士奇拣了个大小合适的瓷瓮,依照岩黑的方法将黑蟾蜍和朱蜮倒入,扣好了盖子,金蚕及时跳了出来,回到自己的瓷瓶里。
  “明天你就去采缩骨草,需要十多棵。”岩黑吩咐道。
  “可我不知道那草是什么样子的。”易士奇发愁道。
  “我知道。”岩黑说。
  
  
  
  第四十二章
  “缩骨草生长于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的石缝之中,一般只要看到一株,周边十步之内就会聚生有数十株”。
  岩黑详细的描绘了缩骨草的形状、颜色以及生长习性,易士奇一一记下。
  “我说的是哀牢山,不过此地有没有就不清楚了。”岩黑说道。
  “秦岭中段

第四十二章
  “缩骨草生长于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的石缝之中,一般只要看到一株,周边十步之内就会聚生有数十株”。
  岩黑详细的描绘了缩骨草的形状、颜色以及生长习性,易士奇一一记下。
  “我说的是哀牢山,不过此地有没有就不清楚了。”岩黑说道。
  “秦岭中段的太白山素有北方植物王国之称,理应找得到。”易士奇的地理知识很丰富,这与他从事的地理堪与讲学有关。
  秦岭是横亘于我国中部的东西走向的山脉,全长一千六百多公里,南北宽数百公里,面积广大,气势磅礴,蔚为壮观。秦岭北坡为暖温带针阔混交林地带,植物茂盛。古人云:太白山上无闲草,就是指此地奇花异草繁多,药用植物遍地都是,寻个把草药不是难事。
  “黄昏时,你念的是什么密咒?从哪儿得来的?”岩黑问道。
  “啊,是日间在山下结识的一位密宗苦行僧告诉我的,看来倒是可以克制住五毒蛭。”易士奇如实地告诉岩黑。
  “不见得。”岩黑嘟囔着再也不说话了,始终沉默不语。
  次日清晨,易士奇背上竹篓,拎上鸭嘴锄,这些都是青虚道长以前用的,告别了小华,正欲进深山采药,院门外走进来一个花白胡须,年约七旬的瘦老道。
  “贫道青函是重阳宫讲经堂首席讲座,特奉掌门之命前来为易师侄讲经。”老道口齿清晰,声音柔和。
  “这……”易士奇心想坏了,看来采不成药了。
  “易师侄可是要进山采药?哈哈,青虚果然没有看错人,刚入山门就独自进山采药,必是对我派炼丹之术有所研究。不过,贫道还是要先为你讲解道德经。”青函老道吩咐易士奇进屋听讲。
  小华在中间堂屋摆上两只凳子,又沏上两杯清茶。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自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道的音调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易士奇自然明白这是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极著名的一段话,与风水术紧密关联。
  青函解释道:“有一种东西浑然一团,它先于天地而生,静静而默默,傲然独立而不变,反复运行而不止,可以看作是生育天地的母亲。我们把它记作为‘道’,命名为‘大’,而大会消逝,消逝就会疏远,疏远又会返璞。所以道大、天大、地大、君王也大。世界上有此四大,而君王只是其中之一。君王要效法于大地,大地要效法于上天,上天效法于道,道则效法于自然。”
  易士奇淡淡一笑,说道:“老庄哲学要人们遵循自然界的客观规律,顺势而为,不可违反自然规律而逆行,尤其是君王,现在就是国家政府了,若是有违客观规律做事,遭殃的肯定就是百姓了,就如现在的人口比例失调问题,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问题均是如此。”
  青函一愣,不由得称赞道:“易师弟颇有见地,贫道佩服。”
  易士奇心中暗笑,这些基础理论我都不知在课堂上讲了多少遍了。
  “师侄如此天资聪慧,贫道讲学也就轻松许多,那我们就由老子九九八十一章道德经从头开始讲起吧。”青函高兴的说道。
  这下完了,易士奇心中暗自叫苦。
  “砰砰”几声轻响,有什么动静引起了青函的注意,他四下里望去,发现了搁在堂屋地上的一个瓷瓮在轻轻摇晃,不时地从里面传出轻微击打声。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青函诧异道。
  “昨晚捉的一只蛤蟆和一只毛毛虫。”易士奇不知道那毛毛虫竟会是全真教早已失传的圣物。
  “噢。”老道并未在意,轻咳一声,准备开始讲经。
  “砰砰”,那瓷瓮里又发出了敲击声。
  青函站起身,来到瓷瓮前伸手掀盖……。
  “慢!”易士奇高喊一声跳将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瓮盖刚掀起一个缝隙,青函还未看清里面的东西,一股黑烟喷出,青函一头栽倒在地。
  易士奇大惊,忙盖严瓮盖,扶起青函,但见老道面孔已成黑色,气若游丝,眼见着是不行了。他一把抱起青函,就向重阳宫中跑去。
  重阳宫中,众多的道士正在上早课,见飞奔而来的易士奇忙闪开一条路,那边早有道士通报了掌门。
  “怎么回事?”掌门白云道长严厉质问道。
  “青函师叔被一个大癞蛤蟆吐的黑烟熏倒了。”易士奇紧张道。
  白云道长伸手切脉,望着青函发黑的面色,摇摇头站起身来,沉重说道:“他死了。”
  “哪儿来的癞蛤蟆?易师弟。”白云目光炯炯的直视易士奇。
  “我昨晚上在后山捉的。”易士奇愧疚不已,嗫嚅道。
  “带我去看看。”白云说着已跨步前行。
  后山院子堂屋。易士奇指着瓷瓮道:“掌门师兄,就在这里,危险。”
  白云轻蔑一瞥,自怀中抽出一张灵符,“啪”的粘在瓷瓮上,口中念念有词。
  白云轻轻的揭开瓮盖,定睛一瞧,不禁大吃一惊!
  瓮里昏睡着的一个是大毒蟾蜍,另一个竟然是失传百年的全真教圣物——朱蜮。
  白云抑制住狂跳不已的惊喜,问易士奇是如何发现并捕捉到这两只毒虫的。易士奇将昨晚发生之事说给了掌门听。
  天意啊,若不是青虚道长引此人上山,信中指明住在后山旧宅,这失踪百多年的本教圣物有如何可以失而复得?只是可惜了青函师叔的一条性命,但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劫数使然,白云暗自唏嘘。
  白云表情严肃的望着易士奇郑重说道:“青函师叔因你而死,虽属过失,依本门戒律理应重罚。但你为本门寻找到了失传百多年的圣物,就算将功抵过吧。”
  “什么圣物?”易士奇不解的问道。
  “就是那条毛毛虫。”白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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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掌门白云道长对易士奇讲述了全真教的圣物朱蜮的由来。
  金世宗大定元年(公元1161年),祖师王重阳在终南县南时村掘穴为居,墓碑书“王害风灵位”,世人称 “活死人墓”。但鲜为人知的是墓冢中不但房间众多,而且机关重重,重阳宫中也只有数名辈份极高的道人方可以进入墓中,其他道众不仅不可接近墓区,甚至私下议论也是绝对禁止的,触犯门规会受到严厉处罚的。
  因为墓穴之中隐藏着本派的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墓穴中饲养着一种剧毒的毛毛虫,称之为朱蜮。
  金世宗大定七年(公元1167年)四月二十六日夜,活死人墓突发大火,重阳祖师于火边婆娑起舞并唱道:“茅庵烧了事休休,决有人人却要修。”天明之时只剩残垣断瓦,本教的圣物朱蜮则一只也不见了。
  后来明清年间,重阳宫志中有过朱蜮的记载,不过是寥寥数笔带过。朱蜮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百多年前的滇南茶马古道上,一支马帮在西双版纳的勐腊原始森林里遭到了一群巨大毛毛虫的袭击,唯一的幸存者是一个小男孩,所描绘的恐怖场面登载在当时的上海《申报》上,引起全国的轰动。重阳宫保留了一份《申报》,确认那些毛毛虫就是朱蜮。
  “原来如此,那一百多年后的终南山上怎么会出现了一只朱蜮呢?”易士奇自语道。掌门白云道长沉默不语。
  几个道士小心翼翼的抬走了瓷瓮,易士奇低头跟随着来到了重阳宫正殿上。
  易士奇边走边想,一方面对青函的死愧疚万分,另一方面深感大千世界确乃无奇不有,人类所感知的事物确实有限,未知的东西太多了。
  道士们抬着瓷瓮绕过供奉着道德天尊、南华真人和冲虚真人金身的供台,来到殿后石阶上,那里有一个石砌的双池。掌门命人掏干水池,然后把受符禁制而昏睡的朱蜮倒入一池内,而将黑蟾蜍倒入另一池内。易士奇望去,池深丈许,那两只毒虫爬不出来,黑蟾蜍的毒烟也喷不了这样高,人在上面应是安全的。
  “掌门师兄,你贴的符好厉害,是何种灵符?”易士奇知道灵符主要是画符人的意念磁场,注入黄表纸和朱砂为媒介的笔画之中,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蕴含的生物磁场在起作用。
  “五行昏睡符。”白云道长轻描淡写的说道。
  “它们醒啦。”有道士叫道。
  池子里,朱蜮苏醒过来,懒洋洋的伸长了躯体,小小的脑袋从肥肉褶里探出来,惊奇地望着上面的人们。
  易士奇发现毛毛虫肥胖的后背上红肿了一片,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的针眼,他知道那是昨晚金蚕刺的,这件事没跟白云掌门坦白是对的,万一这百年一遇的全真教圣物真的死了,自己就又背上了黑锅。
  黑蟾蜍在另一个池子里也醒了,它抬起两只硕大凸起的眼睛,恶毒的凝视着上面的人。
  
 

  
  重阳宫里的钟声响起来了,这预示着全真教中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宫内宫外的道士们都来到了正殿里,束手站立,面色庄重。
  掌门白云道长由神龛后转出来,端坐在掌门人的太师椅上。他的目光巡视一周,低下鸦雀无声。
  “今天贫道要向大家宣布一件重大的消息,这就是,本教失传一百多年的圣物——朱蜮回来了。朱蜮是一种生物,是本教祖师王重阳真人亲手培育的,至今已有1000多年了,贫道太高兴了,见其如见祖师……”白云的眼睛湿润了,言语竟有些呜咽,“可惜在这次请回圣物的过程中,青函师叔不幸遇难。”
  易士奇心中难过,眼睛瞄过去,看见白石道人搀扶着白松站在柱子后面,看来金蚕之毒已解。
  “这次是易师弟发现和请回圣物的,易师弟,请上前来。”白云吩咐道。
  易士奇走到掌门太师椅旁。
  “易师弟是青虚师叔的徒弟,也就是贫道的师弟,论辈份,也就是你们的师叔。既入道门,须有道号,易师弟属白字辈儿,道号就称:白泉。”掌门转过来对易士奇道,“易师弟,如何?下面请白泉师弟讲几句话。”
  “诸位同门,百泉初入教门,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易士奇说罢打个稽首。
  众道士纷纷还礼,七嘴八舌道:“这个自然,师叔客气了。”掌门皱了皱眉头。
  “下面贫道宣布,我教圣物重现江湖一事,任何人不得对外讲,否则按门规处罚不殆。”掌门白云道长转过身来吩咐易士奇:“白泉师弟,以后就由你来负责本教圣物的饮食起居,还有那只癞蛤蟆。”
  “仅遵掌门之命。”易士奇道。
  易士奇心想,养蛊自己是比较在行的,第一要素就是要让圣物吃得饱饱的。
  “掌门师兄,可否分配给我人手,好让他们出去捉些毒虫来喂圣物?”易士奇提议道。
  白云点点头,安排了20名身手敏捷的年轻道士归易士奇调度指挥。
  易士奇将他们分为三组,实行三班倒,轮换捕捉毒虫、守卫圣物和休息,人员调配好,三组道士各司其职去了。
  回到了小院里,小华迎上来,易士奇告诉了她前面发生的事情,并说进山采缩骨草之事也就算了。
  黄昏时,进山捕捉毒虫的道士们空手而回,搜遍了重阳宫附近的树林、草丛和石缝,只捉到两三条蚰蜒和一只壁虎。
  易士奇将壁虎和一条蚰蜒投入池内,圣物朱蜮近前嗅了嗅,感到索然无味,便摇摇头伏到了一边拒绝进食。
  易士奇无奈,只有将另两条蚰蜒扔进黑蟾蜍的池内,不料被黑蟾蜍舌头一卷,瞬间吃下。这家伙胃口倒是不错,易士奇想。
  “白泉师叔,怎么办?如果饿着圣物,掌门可要责罚的。”道士们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要紧,我有办法,你们先回去休息。”易士奇吩咐道。
  看来,只有金蚕出马了。
第四十四章
  月亮出来了,皎洁而明亮,照得山林间清晰可辨。
  易士奇带着手套,背着竹篓,里面放着捉毒虫的各种用具,如手电筒、一双长竹筷子、塑料袋、玻璃瓶子等等。小华坚持要跟着同去,也好,多个人方便照应。
  俩人首先来到了昨夜的那座山坳,在林间的空地上放出了金蚕。
  秦岭山脉横切的山坳很深,越向里地势逐渐升高,树木植被越发茂盛,人迹稀少。
  金蚕一路蹦蹦跳跳的前行,不时的停下观察着,凡是金蚕沿途经过的范围,一切虫鸣皆停,一片死寂。
  金蚕在一株巨大的铁甲树下停住了,转过小脑袋对着易士奇眨眨眼,表示有所发现。
  易士奇借着月光望去,这株铁甲树有三四人合抱粗,约有20余米高,树身上爬满了青苔,树冠高大,虬枝错结,树叶坚硬似革。
  铁甲树又叫铁橡树,属于壳斗科栎属,是一种常绿阔叶乔木,在秦岭地区它一般分布在海拔1000~2800米之间。由于生长极其缓慢,材质坚硬如铁,厚革质叶片的边缘生有许多锐刺,像盔甲一样,所以当地人称其为“铁甲树”,像这株树的树龄怎么说也有上千年。
  易士奇知道,越老的东西,如老树、老宅、老井之类的都容易寄居着一些灵异之物,这在相宅风水术上是极为重视的,准确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易士奇蹑手蹑脚上前,原来铁甲树的树身上距离地面一米高的地方,有着脸盆大小的一个树洞。小华拽着易士奇的衣襟,摇摇头,表示会有危险。
  易士奇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他悄悄贴近树干,轻轻将头探进树洞,黑暗中有无数只红色的小眼睛正在望着他……。
  易士奇猛地一惊,缩回了头,后退一步,却已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做了个深呼吸,低头望下去,见金蚕仍然蹲在旁边,并没有展开进攻的意思,而且还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想插手。
  这说明树洞里面的生物危险性不大。
  易士奇咬着牙,再次探向树洞,手里的手电筒射进洞内,他看见了足足有百多条挤在一起的紫红色小蜈蚣,它们大致10公分左右长,全部都用惊奇的眼神望着易士奇。
  哈哈,发达啦,易士奇转身从背篓中取出那双长筷子,叫小华打开带来的玻璃瓶子,然后将筷子深入洞里,夹出一条条的不知所措的小蜈蚣塞入瓶中,不一会儿,就已全部装入了玻璃瓶中。
  “能够在这株老树中落脚的肯定有点道行,否则早就被其它东西赶走了。”易士奇说给小华听。
  小华突然“嘘”了一声,示意有什么声音传来,易士奇屏气静听,果然远处的草丛中有哗啦啦的响声朝这里快速奔过来。
  此刻的金蚕已经表现得十分紧张,弓起了金黄色的身躯,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草丛。
  哗啦啦的声音停了,月光下的草丛突然分为两边,一个黑紫色碗口大小的蜈蚣脑袋伸出来,两只鸽蛋大的凸眼血红血红的,两只钩状的牙爪赤红如血,威风凛凛……。
  金蚕慢慢的后退,大蜈蚣向前进逼,爬出了草丛,它足足有两三尺长,小孩手臂般粗细,密密麻麻的腿可能有一百多对,浑身上下呈黑紫色,上有一圈圈金环,反射着朦胧的月光,仿佛披着一身铁甲。
  易士奇悄悄地将手中的玻璃瓶子藏向身后,不料还是被那铁甲蜈蚣发现了,它卷起身躯,呼的弹起数尺,一路嘶嘶作响的朝易士奇扑来。
  
  
  
  
  可是金蚕比它更快,只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空中一个折转,那无比尖利的喙早已刺穿蜈蚣头部硬甲,深入其脑干。
  好险啊,那大蜈蚣血红的两只前脚钩状牙爪在易士奇脸前咫尺处落下,但见它浑身抽搐着,口中吐着白沫,不多一会儿,伸直了一百多对脚,挺了几下死去了。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毒虫,易士奇感激地望着气喘吁吁的金蚕,金蚕拔出尖喙,朝易士奇眨眨眼……。
  “好险啊,我都不敢看了。”严黑心有余悸的说。
  “咦,你……能看得见?”易士奇惊愕不已。
  “我感应到的,刚才的磁场太强烈了。”严黑说。
  “好吧,今晚就到这里,我们回去吧。”易士奇收好金蚕,背起竹篓,戴上手套抓起那条死蜈蚣和小华返回。
  次日清晨,值班的道士们看见白泉师叔捉了这么多的蜈蚣,简直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那圣物毛毛虫见到丢下去的巨大蜈蚣喜出望外,上前就是一口,咬破了蜈蚣紫红色的头甲,拖出柔软的脑组织大啖起来。
  黑蟾蜍一口气吞下十余条小蜈蚣,若不是易士奇考虑细水长流,恐怕那全部的一百多条蜈蚣,它也能一顿都干光。
  易士奇看着瓶子里剩下的那些小蜈蚣,它们一个个瞪着无助的眼神,萎靡不振的等待着被吞噬的命运,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怜悯。
  弱肉强食,是自然界残酷的生存法则,人类又何尝不是呢?
  易士奇叹口气想,是否应该去搞点人工饲料来喂养?现在城里吃的猪、鸡、鱼肉类不都是饲料喂大的么,尽管很久以前它们是吃天然食物的。可是给圣物喂食哪一种饲料呢,毛毛虫本应该吃植物的叶子,但它却是食肉类,看来需要自行配制才行。
  反正手下有20个道士可供支配,说干就干,他分配这个道士去买玉米面,那个去买鱼虾粉,蛋白质是绝对需要的。最后他写了一张食物添加剂的单子,里面有磷酸钙、钾、氨基酸等生长所需的元素,有一些抗生素,他可不希望圣物生病和营养不良,单子的最下面开了一点瘦肉精。
  众道士们忙了一整天,下午稍晚的时候已基本备齐,全部送到小院中。
  易士奇将所有的材料统统混合在一起加水进行搅拌,然后大家一起动手,搓成如手指甲般大小的球球。易士奇尝了一个,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黄昏时,有道士来报,黑蟾蜍吞吃掉了数十粒饲料球,而圣物毛毛虫,因还有大半只蜈蚣尸体,所以暂时拒绝进食其它食物。
  易士奇乐观的估计,食物匮缺的问题基本上得到了解决。
  第四十五章
  晚饭时,小华蒸了些上次下山偷偷买回的腌肉,切了满满一大盘端上来,易士奇闻着那沁人肺腑的咸香食指大动。
  全真教是戒食荤并禁欲的,门规甚严,与南方的符录正一派不同,如天师道、龙虎宗、茅山宗则不禁这些。
  “易大哥,金蚕不过是个虫子,怎会如此厉害?”小华问道。
  易士奇咽下一片咸肉,说道:“金蚕可不是普通的虫子,最近闲暇时我仔细看了那本《金蚕蛊术方》,才知道金蚕实际上是一种变异的爬虫。”随后,他详细的叙述了书中所描写的金蚕蛊。
  农历的五月初五端午日午时是一年当中阳气最盛的日子,也是山林野外毒气最盛的时候。在这一个时辰内,到田野中任意捉十二种爬虫回来,放入埋在堂屋地下的小口大腹缸内,通常是些毒蛇、蜈蚣、蝎子、蚯蚓、鳝鱼、蜘蛛、蟾蜍、螳螂、蜥蜴、壁虎及大绿毛虫等,总之会飞的、四只脚会跑的一律不要。一年之中,这些爬虫在缸内互相吞噬,弱肉强食,最后只剩下了一只,这只爬虫吞食了其它十一只以后,自己也就改变了形态和颜色。
  一种形态为“龙蛊”,样子如一条小龙般,可以短暂的飞升,像团火球盘旋在树梢的高度,是由毒蛇或蜈蚣等长爬虫变成的。还有一种形态称之为“麒麟蛊”,身材臃肿并长着鳞甲,威风凛凛,会打洞,可钻入地下三尺,神出鬼没。
  最厉害的又及罕见的就是变为了一只金黄色的蚕,概率百分之一都不到,它有灵性,能够与主人沟通,而且机智善谋。一旦金蚕百岁,可于黄昏时化为黑色的影子,见不到它本身的实体,杀人于无形。凡是中金蚕蛊者,体内均会发育数十至数百只不等的黑色尸虫,噬食其人内脏和脑浆,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由口鼻逃出人体,恐怖至极。
  金蚕喜欢清洁,包括居住环境和主人的个人卫生,爱吃猪油炒饭和饮主人唾液口涎。
  “易大哥,你的这只金蚕有多少岁了?”小华听入了迷,兴致盎然的问道。
  “听伊老爹说,这只金蚕已经接近100岁了。”易士奇回忆道。
  “为什么一百岁后它就能化为黑影,难道真的看不见它的身体吗?”小华接着问。
  易士奇笑了笑,说道:“这是《金蚕蛊术方》上说的,我也没见过。我推测金蚕的生物磁场频率一方面与人类的十分接近,因此它才能接近于读懂主人的意思。另一方面,它的生物磁场又十分怪异,如果金蚕活过一百年,很可能它那怪异的磁场,会在一天中的某一特定时刻不反射光线,或者使光线发生扭曲,绕过它的身体,人的眼睛自然就看不见它了。”
  “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养金蚕的人都没有好结果,‘金蚕食尾’最终反噬主人你可知道?”头脑中传来岩黑不满意的话语。
  “你说说看。”易士奇笑了。
  “凡是金蚕的主人,其后果注定孤、贫、夭三者其一,其间若不嫁金蚕放它离开,终有一日会反咬一口。”岩黑道。
  “这些书上有讲,我已经知道。不过这只金蚕与我彼此心有灵犀,应可相安无事。”易士奇安慰岩黑。
  “易大哥,我们可以问一问金蚕它有多少岁吗?”小华兴趣不减。
  易士奇微笑着掏出瓷瓶,拔出瓶塞,看着金蚕满满的探出头来。
  “金蚕,你已经活了多少年?”易士奇问。
  金蚕眨了眨眼睛。
  “90年?”易士奇接着问。
  金蚕没反应。
  “95?96?97?98?99……”易士奇一路数下去。
  金蚕使劲的眨着眼睛。
  “原来金蚕99岁,比我外公年龄还大,是老爷爷辈儿的,可是你又不是人,我只能称呼你老兄吧。”易士奇一本正经的说道。
  金蚕又眨动着眼睛。
  “金蚕兄。”易士奇亲切的叫着。
  “肉麻。”岩黑道。
  
  
  
  次日清晨,掌门白云道长派人送来几本书,有老子《道德经》、庄子《内篇》《杂篇》和《外篇》,掌门口谕,要求白泉师弟通读至背诵。
  易士奇一见头都大了,简直是迂腐之极,他气得将书摔到了一边,去喂圣物毛毛虫去了。
  小华拣起一本书翻了翻,那是庄子《内篇.逍遥游》,她饶有兴致的往下看,看看究竟里面有什么能让易大哥气恼的拂袖而去。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她放下书本,心中寻思,这书不错呀,易大哥为什么不高兴呢。小华读书时学过古文,尽管一知半解但也能看个囫囵吞枣。
  算了,还是去捕捉些小虫子吧,易大哥见了肯定会高兴的,想到这儿,背起竹篓沿着前夜的路独自进山。
  易士奇与几名道士正在后殿给圣物和黑蟾蜍喂食,白石道人扶着重伤初愈的白松道长也来观赏重现江湖的本教圣物。
  “白泉师弟,这就是本教圣物朱蜮吧,如今师弟可是全真派的功臣啊。”白石道人恭维道。
  易士奇哼了一声,没有理睬。
  白石道人自觉尴尬,便转过脸去专注池下。
  “贫道深感惭愧,如今既是同门,日后师弟若是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请尽管开言。”白松道长歉意的说道。
  “师兄不必客气,我现在就想请教师兄几个问题。”易士奇道。
  “请讲。”白松道长诚恳答道。
  “师兄能否为我解释一下道家符咒?”易士奇问道。
  白松道长点点头,略为思索片刻,说道:“ 道家符咒是自古以来山、医、卜、命、相、五术之根本。无论南北两派侧重点不同,但符录的四大要诀是共同的:
  符:就是书符,代表灵界公文和法规。
    咒:就是咒语,代表灵界密码与号令,起说服作用。
    印:就是手印,代表灵界的权威和印信。
    斗:就是步罡斗,分五行、七星、八卦等各种不同罡步,是代表不同作用及威力。
    总的说来,符咒是中国道家灵修的哲学。古人云:“若知书符穷,惹得鬼神惊。不知书符穷,惹得鬼神笑。”
  易士奇听着白松讲解,一边强记于心。
  “师兄可不可以解释得再详细一些?”易士奇接着发问。
  “好吧,你听着,每道符的构成有五个主要部份组织而成:
    点符头:符咒开笔最为重要,就如同人的眼睛一般。
    主事符神:每道符的功用各有不同,什么事就该找什么主事之神符,如同现今使用者权威或教授。
    符腹内:此道符功用要用於何事作用,斩妖除邪或镇宅,在此处即可明了。
    符胆:为一道符的精华所至(生魂及灵魂),符能不能灵验全在此诀。
    叉符脚:(觉魂)为请兵将镇守之意,符脚变化很多,全看此道符本身用途而定,叉符脚也有口诀的。”白松道长一一道来。
   易士奇本来就有风水方面的基础,听起来并不费力,他理解道:“据我所知,中国道家的符咒绝对不是迷信,而是古人先哲对宇宙气场深刻体验的记录,这里面与堪舆术有许多相通之处。例如,曲线符表示柔和之气与风水学中曲则有情一样,直线符代表刚烈之气就是风水术常说的煞。世人对道术的误解主要是道家门中良莠不齐,出现很多的坑蒙拐骗之事所导致,其实道教门内亦有许多高人,他们出手往往是极其灵验的。”
  “师弟所言极是。”白松道长赞道。
  “我全真派中以谁的道行最深?”易士奇问。
  “青虚师叔,简直深不可测。”
   第四十六章
  清晨,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鸟儿在树上欢快的唱着,路旁的野草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小华欢快的走在山谷间的小道上,一面注意观察着。
  一只野兔在草丛中探出头来,惊奇地看着她。
  这是深山里的特有的气息,腐殖土的酸味儿,野草淡雅的芬芳,树脂的松香,这一切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得到,她自幼就生长在乌蒙山之中,她属于大山,她是山的女儿。
  山谷下白雾弥漫,隐约听到流水的声音,她慢慢的沿着一面缓坡攀下,没多久,来到了一条小溪边。小溪水清澈无比,看得见水里游动着的小鱼。
  小华的目光被吸引到不远处水中的一团黑色物体上,她走了过去,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只死去的黄麂,身上钉满了马鳖。
  那些马鳖有着暗绿色的脊背,上有黄黑斑点夹杂着纵色条纹,三寸多长,个个膘肥体壮。
  小华想,既然五毒蛭是毒虫,这些马鳖肯定也有毒,帮易大哥抓回去喂圣物岂不是很好?于是她放下背篓,取出玻璃瓶,伸出纤细的小手去掐住马鳖滑溜溜皮革似的身子,扯下装进瓶子里。
  突然,由黄麂肚子创口处探出一只巨大的马鳖头来,圆圆的鲜红的大吸盘滴着口涎向小华袭来。
  小华手指一翻,灵巧的捏住大马鳖脖子将其从黄麂肚子里拉了出来。好家伙!这只大马鳖足有一尺多长,四五斤重,上下两个吸盘。
  好在马鳖的身体能伸长变形,否则那个玻璃瓶还难以装得下呢。盖上瓶盖,隔着玻璃,看得见那马鳖愤怒的盯着小华。
  可以了,小华想。
  重阳宫后殿,白松道长尽其所能的讲解全真派的符咒原理,易士奇听得是抓耳挠腮,喜不自禁。
  “符分为七种用法,化法: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焚化,直接用火烧即可,从符尾开始点燃,如果能摺成令剑形状则效果更好。
    佩法:就是将符纸摺带在身上,大多摺成八卦形,然後用胶套装封,便於随身携带。
    贴法:直接将此道符贴於物品上,另外有种药符是直接将符的正面贴在患处,或是火化後与药物混合一起使用。
    吃法:先将符放在碗中或茶杯中火化成灰,然後再冲阴阳水,等符水澄清後再饮用。
    煮法:又叫煎法,就是把符放在药壶里煎煮,煮法有两种不同的形式,一是只用一张符与白水共煮(有时符水会变色,甚至有药味),一是和一些中药合煮。
    洗法:可直接在浴盆或脸盆,将符火化成灰後再加阴阳水来洗,洗完後将符水泼出户外或是无人空地。
  擦法:符火化後加冲阴阳水,用剑指或金刚指沾符水来擦身体,通常先擦头部,再沾符水拍一拍胸前以及背部,有时可佐以喷法,所谓喷法是口含符水,并用剑指放在自己嘴前,用力一喷,符水经由剑指而到达被施术者的身上。
  上次在太乙池为师弟作法便是用的擦法。”白松道长不好意思的说道,略显尴尬。
  “事情已经过去,师兄亦不必耿耿于怀。”易士奇淡淡一笑。
  “易大哥!你看,我给你捉来了什么?”小华满身露水高举着瓶子跑了进来。
  白松道长一见瓶中的马鳖,脸色一变。
  
  
  
  “小华,从哪儿捉了个这么大的蚂蟥?”易士奇赞许道。
  小华把在山谷小溪里发现黄麂的尸体,上面都是马鳖,肚子里的这只最大,也最凶,抓来是准备喂给毛毛虫吃的。
  “万万不可,此乃秦岭神鳖。”白松道长急忙阻止。
  “神鳖?它是一条蚂蟥,也就是水蛭呀。”易士奇惊讶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马鳖,据本草纲目记载,自古秦岭山中产一种身躯庞大类似马鳖,也就是蚂蟥的药虫,称之为秦岭神鳖。此鳖春季产子,食性颇杂,喜食动物内脏,但只饮夏冰、秋露和腊雪。夏天的冰多藏于山洞及地穴,冰乃太阴之精,由水变化而成,所谓物极必反是也。露是阴气积聚而成的水液,是润泽的夜气,在道旁万物上沾濡而成的,味甘,性平,秋露水则禀承了夜晚的肃杀之气,入药极佳。再说腊雪,凡是花都是五瓣,雪花却是六瓣,六是阴数。冬至后第三个戌日为腊。腊前的雪,很宜于菜麦生长,又可以冻死蝗虫卵。腊雪,如瓶装密封后放在阴凉处,数十年也不会坏。用腊雪水浸过的五谷和种子,则耐旱而不生虫;洒在桌几和床席上,则苍蝇、蚊子自己就飞走了;春天的雪有虫,水也易败坏,所以秦岭神鳖宁忍干渴也不喝。后此可见,此鳖体内经数百年的夏冰、秋露和腊雪浸淫,身含药性,实属罕见啊。据贫道所知,秦岭神鳖已数十年不见踪迹了。”白松道长感慨道。
  小华拍手道:“哎呀,那我岂不是一下子捉了上百条的秦岭神鳖?”
  白松笑了:“哪里有那样的好事,只有这一条才是秦岭神鳖,其余的不过是普通的马鳖。你看看,秦岭神鳖前后共有两个吸盘,前面吸食,后面饮水,是也不是?”
  小华仔细看了看,果真如此,只有那个大家伙才前后都有吸盘。
  “圣物本身剧毒,若喂食神鳖,则两相抵消,毒一解,本派圣物岂不是成了废物?”白松说道。
  “毛毛虫不可以吃,黑蟾蜍也最好不吃,不然就变为了普通的癞蛤蟆,金蚕老兄更不能吃,那怎么处理它呢?”易士奇说道。
  “金蚕都99岁了,怎么还叫老兄?”小华道。
  “老兄就是很老的兄,没问题呀。”易士奇调侃道。
  “它不是母的么?应该叫金蚕姐姐才对。”小华不服气的辨道。
  易士奇笑道:“书上说,金蚕乃一十二种毒虫变化而成,雌雄同体,每五十年生育一次,明年我们就可以抱小金蚕宝宝了。”
  “有了,秦岭神鳖可以去除你体内的五毒蛭。”白松道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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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易士奇听到白松道长说神鳖可解五毒蛭之毒,忙请教如何解法。
  白松说道:“道家符咒向来都是采用刚烈之法,强行驱除体内之魔,像五毒蛭这样躲藏在脑袋里,硬碰硬必会损坏脑部组织。秦岭神鳖就不同了,它可以逐步温和的分解毒素并吸出五毒蛭到体外。”
  “是分解聚合吗?”易士奇想起兰教授的话。
  白松道长未可置否,继续说道:“作法是将神鳖吸盘吸附在后脑勺的风府、风池、天柱、哑门四大要穴之上,头部为诸阳之会,请掌门师兄请出我全真教镇山‘真武印’封住师弟头部正面头维、印堂两穴,侧面分别封住太阳、耳门穴和头顶门的百会大穴,连续二十四个时辰,万万不可间断,否则师弟之命可能不保。”
  易士奇沉吟片刻,说道:“白松师兄,请禀明掌门,请为易某驱除毒蛭,易某感激不尽,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这就下山一趟,天黑前赶回。”
  易士奇与小华回到了院子里。
  “易大哥,我还是对这些老道不放心,你真的要他们为你驱除五毒蛭吗?我脑中要出事的预感还是异常的强烈。”
  “我这就赶往南五台山与格桑活佛商量一下,但愿他还在那里,我感觉此人值得信赖,你在家里等着,我会快去快回。”易士奇交代完便匆匆下山。
  南五台山为终南山支脉,在西安市以南30公里处,山上有大台、文殊、清凉、灵应和舍身五个小台,也就是五座小山峰,对应山西五台山,称作南五台。此处山形峻峭,峰峦重叠,森林茂密,景色极为秀丽,为终南山之最。
  中午时分,已至南五台山下。易士奇望着五台秋色,蓝天白云下的满山红叶,如此美景却是无心观赏,向途人问明道路,便急忙赶上山来。
  通往主峰的山口处露出黄墙黛瓦,近前看是一座弥陀寺。院内长有两株高大的玉兰树,颜色深绿枝叶茂盛。继续前行不远就来到了塔寺沟,一座保持完好的隋代建筑五佛殿和圣寿寺塔呈现在眼前。
  易士奇望着这座有名的隋代阁楼式砖塔,据说西安唐代的大雁塔即是仿照此塔修建的。
  塔下就是五佛殿,殿前两株古槐树,粗有五米多,二十余米高,相传植于唐代,至今1300余年了。
  易士奇上前询问坐在老槐树下的一个和尚:“请问师傅,可知道格桑活佛在哪儿?”
  和尚摇摇头说不知道。
  “施主可是要找前几日来挂单的那个红衣喇嘛?”身后说话的是一个手持扫帚的小和尚。
  “正是,请问小师傅,现在他人在哪里?”易士奇赶忙问。
  小和尚手指远处的那座最高峰,说道:“看见那座最高的山峰了吗?那就是大台,也叫观音台,那儿有隋朝的圆光寺旧址。那个怪喇嘛非要在那儿住,那上面连吃的和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易士奇道谢后,向那座山峰而去。那红衣喇嘛一定是格桑活佛,没有房子与食物是难不倒密宗苦行僧的。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易士奇没想到通向观音台竟有20里路之遥。一路上,山重水复,峰回路转,险峰秀岩,目不暇接。他在绢流如帛的流水石瀑布坐下休息,用手掬了些山泉饮下,泉水清冽甘甜沁腑,爽极了。眼睛望去,那边孤峰独秀的是送灯台,脚下是屈腿静卧的犀牛石,最高处的峻拔凌霄的才是观音台。黄昏时分,易士奇终于到达了峰顶。
  夕阳西下,群山沐浴在金色的余晖下,文殊、清凉、灵应和舍身四峰之间仿佛升腾起团团紫色烟霭,“好风水啊。”易士奇禁不住脱口叫道。
  “易老弟再不来,贫僧就要东去普陀了。”夕阳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生硬的普通话。
  易士奇定睛望去,悬崖边一块探在半空之中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人,火红的僧衣与天际的彩霞浑为一体,恍若天人,是格桑活佛。
  易士奇没有吱声,仍旧是呆呆的望着满身金光的活佛,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感悟什么是‘道’了……。
  “道,即是与自然融于一体,‘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易士奇喃喃自语道。
  “哈哈,易老弟果然慧根奇佳,天永恒而地无垠,天地之所以永恒无垠,正因为它们并非存在于自身,因此才能得到永恒。易老弟还是不肯做我门下弟子么?”
  “大师,我至今仍未决定何去何从,一切随其自然吧。上次蒙大师传我密咒,受益非浅,今天特意前来请教大师,今晨偶得一条能解百毒的秦岭神鳖,欲请全真教白云掌门施法以神鳖吸出我脑中之五毒蛭,此法可行否?”易士奇恭敬的问道。
   “贫僧曾闻秦岭神鳖,听说在秦岭山中已有数十年不见其踪迹,若真的是神鳖,老弟之毒可解。”格桑活佛道。
  “我是说,上次全真教掌门的两个师弟为我驱毒,心存歹意,我差点被搞成残废,这次难免心有余悸。”易士奇叹道。
  “贫僧不好妄言老弟道中之事,但我看你神气虽略有晦涩,但印堂光滑红润,应无大碍,放心去吧。”活佛说道。
  “大师可有护身之术,以防万一。”易士奇尴尬道。
  “须入我门下,密宗门规甚严,恕贫僧无能为力。”活佛淡淡道。
  “打扰大师了,请恕我鲁莽。”易士奇懊丧之极。
  “好说。”活佛摆摆手。
  “在下告辞。”易士奇心灰意冷道。
  “嗯。”活佛哼道。
  易士奇一路跌跌撞撞下山,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活佛今天怎么这样小气呢,难道我现在不愿加入他的门下,他就对我如此的漠不关心?似乎太世俗点了吧?
  月色如水,山路清晰,易士奇独自走着走着竟生寂寞之感,他拍拍脑门,叫道:“出来陪我说说话!”
  “我心情不好。”岩黑吞吞吐吐说道。
  “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易士奇问道。
  “你想想,我还剩有多少天啦?这里气候又凉又干燥,老道们个个心术不正。我想念我的哀牢山。”岩黑幽幽道。
  易士奇语塞了,是啊,岩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若是这次驱除毒蛭成功,我应该返回去哀牢山一趟了。
  重阳宫大殿上,掌门白云道长面无表情的对身旁的白松、白石两位师弟说道:“驱除五毒蛭时,只要中断半个时辰即可。”
  “师兄放心,那小子这次无论如何必死无疑。”白松咬牙切齿的说道。
  月光下的南五台山观音峰上,格桑活佛望着圆圆的月亮,满天的星辰,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有危险了,贫僧要会会那些老道了。”
  
   第四十八章
  易士奇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重阳宫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他悄悄绕到后山小院,见自己的西屋亮着灯,推门进去,是小华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等着他。
  易士奇心中一热,不知说什么才好。
  “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华顿时眼眶红了。
  她告诉易士奇,傍晚时,白松道长来过几次,问他回来没有,让他做好准备驱魔。
  易士奇沉思了片刻,取出怀中一直不离身的瓷瓶,郑重地交给小华,说道:“万一我有什么事,你须速速溜下山去,前往大苗山找苗疆女巫春花婆婆,将金蚕和《金蚕蛊术方》及青铜镜交给她。其后你若愿意就前往哀牢山一趟,将我的情况告诉岩坎老爹。你已经无依无靠,孑身一人,我请老爹收留你,山阴村就再也不要回去了,那里鬼祟异常,十分危险,你哥哥的遗言也要你永远离开山阴村。”
  “易大哥,我要同你在一起,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决不会离开你。”小华坚定的说。
  无论易士奇怎样劝说,小华就是不肯。
  “别吵啦,你们也应该听听我的意见。”岩黑不满意的嘟囔道。
  “好吧,那你就说说你的看法。”易士奇拍拍脑门道。
  “我的意见是两个,分为上下两策,你想先听上策呢还是下策?”岩黑卖弄道。
  “别罗嗦了,一起说出来吧。”
  “上策是,按照我原来的设想,我教你巫咒,将五毒蛭缩小后寄居在你的胃里,这样在你的口腔里,除了舌头之外又多了个吸盘,既方便又实用,岂不快哉。”岩黑嘿嘿笑道。
  “这一策太恶心,否决。”易士奇不由分说道。
  “好,下策是趁着现在夜深人静,我们一起偷偷溜下山去,星夜赶往哀牢山。”岩黑叹了口气。
  “你们现在都是朝坏的方向去想了,我的想法是,既然青虚道长也给掌门留了书信,小华恰巧捉了绝迹数十年的解毒良药——秦岭神鳖,这些都是缘份啊。白松和白石两位师兄已经知错,我们也应给于其改过的机会。你们都不要再说了,让我来用乾隆雕母卜上一卦。”
  易士奇从怀中取出那三枚乾隆通宝,合于掌中,贯通心意,掌心一热,抛出铜钱。
  铜钱在空中碰撞,叮咚悦耳……。
  卦象已成,却是乾上离下,得一《同人》卦,周易第十三卦。
  易士奇哈哈大笑,道:“你们看,《同人》卦,同人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天下有火之表象,天在高处,火势熊熊而上,天与火亲和相处。再看九五爻动,同人,先号啕,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小华急切的问道。
  “是啊,麻烦你给解释一下。”岩黑附和道。
  “此卦象征着与人和睦相处,有利于君子明辨事务,求同存异。《象辞》中这样分析说,开始大声痛哭,说明内心因不知战事的胜败而焦急,后来大军遇到了志同道合者,终于获得了胜利,于是就破涕为笑了。”易士奇解释道。
  “当……”重阳宫内悠扬的钟声响了。
    清晨,阴沉的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冰凉沁骨,使人感到了深秋的寒意。
  驱魔仪式在重阳宫正殿上进行。
  大殿正中央,易士奇盘腿打坐在一块蒲团上,掌门白云道长、白松道长端坐在另两块蒲团之上,四周按天罡步排列着数十名道士,白石因犯戒已经被逐出全真教,故只是躲在大殿角落做一看客。
  掌门白云道长手捧全真教镇山之宝——真武印,这是一方只有二寸五分的雷震枣木方型法印,阳精封篆,盛以绛囊。
  “百泉师弟,此乃我终南山重阳宫真武印,是祖师王重阳当年亲手所制,其封泥锁住四方各百步,则虎狼不敢近前,以印印泥,断其道路,则神鬼灵魅不得逃逸,端的是灵验。我需要先将你头部两侧、正面和头顶几大要穴以印封住,只留脑后供秦岭神鳖吸毒,如何?”白云说道。
  “请师兄动手。”易士奇平静说道。
  白云点点头,自绛囊之中取出真武印,早有道士捧过朱砂印泥,白云使印沾泥后,连印易士奇头维、印堂、太阳、耳门及百会诸要穴。
  与此同时白云和白松口中诵行印咒:“干象天灵,坤以运载,不得违时,周而复始。天丁受吾神印,六甲卫吾身形,何神不从,何鬼敢当。吾印指天天倾,指地地裂,指人人长生,指鬼鬼绝灭,指山山崩,指水水竭,指云云舒,指木木折,指风风停,指雨雨歇,帝君授吾神印化摄,汝等有违吾令,四肢伏折,急急如天帝律令敕。”
  易士奇感到头上印封诸穴开始发烫,如同火炙一般。
  有道士奉上玻璃瓶,打开瓶盖,将瓶口对准易士奇的后脑勺。只听“啪”的一声,秦岭神鳖自瓶中滑出,那冰凉凉、粘糊糊的大吸盘吸住了易士奇的脑后风府、风池、天柱、哑门四大要穴,四股凉气直透颅内。
  白云再下印咒:“三五堂堂,日月为光,阴阳交会,四时中央,神印一下,万鬼灭亡,急急如律令。”
  易士奇此时脑中突发阵阵眩晕,他知道这是秦岭神鳖在向外吸拉五毒蛭。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打坐着,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小华焦急的站在柱子后面,她感觉到了全真派真武印得强大罡力,只能远远的望着闭目打坐的易大哥。
  太阳就要落山了,六个时辰过去了,易士奇仍旧迷迷糊糊的,可身后面的人看得很清楚,在他的后脑部,渗出一摊黑乎乎的软软的物质。
  白松眼睛望着掌门白云道长,白云不宜察觉的点了下头。
  白松站起身来,左手掐枷鬼诀,食指中指相叉,无名指与小指也相叉,中心开穴,大指掐寅上,来到易士奇身后,右手掌心是早已准备的一捏辣椒面,装作检查神鳖情况,右手抚过神鳖后吸盘,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辣椒面全部抹在了粘糊糊的吸盘鞭毛上。
  秦岭神鳖本是解毒的神物,对任何毒药均可解,但对于自然的辛辣调料却十分敏感,全真教久居秦岭,白松道长深知神鳖的习性,故此用的是西南出产的极辣的朝天椒粉。
  秦岭神鳖此时已经将五毒蛭吸出了一半,突然尾部的饮水吸盘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猛烈热烫感,如此强烈的辛辣刺激,神鳖忍受不住了,连连的打着喷嚏,主吸盘由易士奇的后脑勺上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还不停的打着喷嚏。
  本来秦岭神鳖一面分解着五毒蛭的毒素,麻痹着它的神经系统,一面缓慢平和的将其身体逐渐拉出。但此刻的五毒蛭在脑颅内的另一半身体因麻痹的中断而猛然警觉了,最强烈的一种毒素——喜毒发作了。
  一种喜悦之情涌上了易士奇的脸上,他的嘴角慢慢的现出了微笑……。
  
  

 第四十九章
  掌门白云道长面无表情的站立起来,对一个道士头说道:“天意啊,非我等能做到的,撤去金罡阵,退出大殿。”
  那道士应诺着带众道士退出大殿。
  这时,一个道士慌慌张张的由后殿跑出来道:“禀掌门,后面打起来了。”
  白云道长脸色一沉,说道:“什么打起来了?”
  “圣物和癞蛤蟆打起来了!”那道士补充道。
  白云一甩袖子,匆匆向后殿而去,白松看了看易士奇一眼,鼻子哼了一下,也跟着去了,整个大殿之上转眼之间竟走的空空荡荡。
  小华急忙从柱子后转出,朝易士奇奔来,那些道士们的金罡镇一撤,围绕着易士奇的罡气也就没有了。
  小华双手抓起躺在地上仍旧喷嚏不断的秦岭神鳖,将其吸盘对准易士奇的后脑勺,使劲儿的按着,无奈那神鳖只顾身体不停的收缩,打着连串的喷嚏,根本无法再吸。
  小华叫喊着易大哥,几乎哭出声来。
  “萨坦阿祗伽都伽婆夜……”一声密咒传入小华的耳朵,格桑活佛火红的僧衣从殿门飘然而至。
  格桑活佛口中诵着密咒,来到易士奇面前,出指如风,连点其头部十二梵穴,易士奇脸上的笑容凝固不动了。
  “我们一起离开终南山吧。”格桑活佛对小华说道,轻轻将易士奇背在了身上。
  他俩出了大殿,转向后山小院,小华进屋取点东西后,与格桑活佛一路向后山坳而去。
  掌门白云和白松道长来到了青石池旁,见到那黑蟾蜍不知怎的竟跑到隔壁圣物朱蜮一边去了,此刻,毛毛虫和黑蟾蜍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黑蟾蜍围着池子边绕圈,不时地喷出黑烟,毛毛虫原地打着转,也不甘示弱的射出毒汁,两方旗鼓相当。
  “赶快分开它们。”白云吩咐道。
  一个小道士取来根竹竿,伸进池中去拨黑蟾蜍。黑蟾蜍大怒,两只有力的前爪抱住竹竿一拽,就把竹竿拖入了池中,那小道士差点失手掉进池里。
  “快去拿抄网。”白松叫道。
  又有道士取来长柄抄网,众道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黑蟾蜍擒住,放回了原先的池子里。
  “以后要多多留意,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掌门白云道长严厉的说道,然后朝白云摆摆手。
  两人回到大殿,易士奇已经不见了……。
  格桑活佛背着易士奇仍旧奔走如飞,遇到小沟坎飞身而过,这大概就是小说里的轻功吧,小华想。
  他俩沿着秦岭东西走向的山沟一路向上攀去,小华已经是气喘吁吁,实在是跟不上格桑的步伐了。
  格桑看在眼里,停下脚步,轻轻地放下易士奇,让他靠在一棵大树下。
  “谢谢活佛叔叔相救。”小华喘道。
  “不必言谢,贫僧这是在救贫僧未来的徒弟呢,这回他再也无话可说了吧。”格桑哈哈笑道。
  小华看着易士奇后脑上还有着一些粘乎乎的黑色物质,就准备用手去揪。
  活佛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扯断了毒蛭会再生,医治起来就更麻烦了。”
  小华赶紧住手,她问格桑活佛:“刚才老道们都跑到殿后,那毛毛虫怎么了?”
  “贫僧把癞蛤蟆丢进去了。”格桑道。
  “哎呀,我忘了,”小华拍拍脑袋,“方才应该将秦岭神鳖带来的。”
  “贫僧现在用密咒暂时镇住五毒蛭,医治之法我还要琢磨琢磨。”活佛挠了挠头。
  “快看!”小华指着易士奇叫了起来。
  易士奇的脸上又重新开始了微笑……。
  
    “唵哗叽叭咩哞……”格桑活佛念起了金刚持心咒。
  易士奇头上真武印抵消了大部分的密咒磁场,以至于格桑活佛的功力真正到达五毒蛭身上的很少,如此一来,不但难以克制住毒蛭,反而使其更加暴怒,这毕竟是一条经过五次蜕皮的五毒蛭,其凶悍程度可想而知。
  易士奇头部蒸腾着白气,脸上的肌肉在不断的抽搐着,似笑非笑,令人感到诡异至极。
  “先给他弄点水来喝。”活佛说道,额头上已经冒汗,它只能加大诵经频率。
  小华赶紧攀下谷壁,去到谷底的小溪中取水,好在她是自幼长在乌蒙山区,身手十分敏捷,不一会儿就端回来一碗溪水,基本上没有溢出多少。
  她拉扯着易士奇紧闭的嘴唇,将冰凉的溪水往嘴里倒,无奈易士奇牙关紧闭,已无法吞咽,溪水沿着他的微笑的嘴角流下。
  小华轻启朱唇,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唇接唇的慢慢的将溪水洇进易士奇嘴里。一口下去,他紧闭着的牙关竟然松动了少许,又是一口下去,他的双齿则张开了一条缝。小华大喜,忙将溪水一口口灌下,少顷,一碗水已经全部喝入易士奇口中。
  易士奇突然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诡异的微笑也不见了,他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小华……。
  此刻,小华发现易士奇的头上朱红色的真武印正在化作一缕缕烟尘,发出“吱吱”的烧灼声,他的脑后又渗出来大量粘乎乎的黑色物质,她知道那是五毒蛭分解的身体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出。
  泪水模糊了小华的双眼,她的易大哥得救了。
  格桑活佛停止了念咒,诧异的望着这一切,刚才还是岌岌可危的局面竟然迎刃而解了,他心里明白,这不是密咒的功效,一定是另有原因。
  格桑看看小华,又看看易士奇,慢慢的他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只盛水的碗上,那只不是嘎巴拉,黑褐色毫不起眼的骨碗上……。
  “多谢大师相救。”易士奇说话了,小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喜悦的眼泪喷涌而出。
  “小兄弟,是这只碗救了你。”活佛坦然说道。
  “碗?小华,这是怎么回事?”易士奇感到后脖颈上粘乎乎的,便用手往下拉扯。
  小华满面泪痕,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帮着往下拽着五毒蛭分解的那些黑色物质。
  “小兄弟,自你昨晚离开南五台山观音台,贫僧就一路上跟着你来到终南山重阳宫。那些妖道利用秦岭神鳖为你吸毒至一半之际,竟然使奸令神鳖中断治疗,要你的小命。贫僧到殿后一把捞起癞蛤蟆丢到了毛毛虫池子里,引开大殿里的老道,将你背了出来。贫僧没想到的是,全真派的真武印竟然如此厉害,消解了贫僧的金刚持密咒,若不是小姑娘冒险下谷底取来溪水,恐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活佛叙述了经过。
  “小华,我,我定不负你。”易士奇紧紧地拉住小华纤细的小手感激地说。
  小华羞怯的低下了头,摇了摇肩膀。
  “小兄弟,你这碗恐是来历不凡,盛水后竟破全真教的镇山之印,一举驱除毒蛭,而且贫僧丝毫感觉不到骨碗中蕴含的真气,真是闻所未闻,远胜于密宗的嘎巴拉。”格桑心悦诚服说道。
  “不满大师说,此碗来自乾隆地宫,是乾隆爷的随葬之物,1928年被军阀盗出,前不久在云南哀牢山,一位老人家送给我的。”易士奇不敢隐瞒,便如实道出。
  活佛细细的观察着骨碗,突然大叫一声,对着骨碗翻身下拜。
  易士奇大惊,又不敢问其缘由,只是怔怔的望着格桑活佛。
  “你看看碗底。”活佛说道。
  易士奇伸手拿过碗,看着碗底,骨碗经水浸之后,碗底隐约显露出来两个古朴的字迹——郑隐。
  “拜尸教!”易士奇惊呼道。
  
  第五十章
  格桑活佛惊愕的盯着易士奇,慢慢的说道:“你知道拜尸教?”
  青虚的信中讲到了东晋葛洪及其徒弟郑隐一事,但叮嘱易士奇不能对外人讲,就连重阳宫全真教也不例外。
  “我只是听过一位世外高人讲过一点点,具体的不甚了了。”易士奇说道。
  “那人是谁?现在何处?”活佛追问道。
  “大师见谅,我有承诺在先,不能透露他的名字。”易士奇歉意道。
  “哦,原来如此。小兄弟,希望你以后在任何场合下,都不要再提起这三个字和骨碗上的那个人名,恐惹来杀身之祸。”活佛嘱咐道。
  格桑活佛站起身来到易士奇身后,看了看他的后脑勺,满意道:“嗯,五毒蛭已经全部清除掉了,把骨碗收好,轻易不要给人见到。”
  “我知道了,多谢大师。”易士奇说道。
  “重阳宫你是回不去了,索性直接拜师入我门中吧。”格桑再次劝说。
  易士奇苦笑着说道:“大师,我本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大学老师,风水专业倒也符合我的兴趣与爱好,经济收入算是不错了,实在是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争斗中去,什么全真教也好,什么毒蛊尸虫也罢。更何况我的假期早已超了,再不回去就要被解聘了。我想带小华回到岭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唉,可惜了这一块良材美质啊,也罢,以后若是有事相求于贫僧,贫僧定会前来,联络方法你已经知道了。”活佛叹道。
  “不就是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么,这种联络方式也是够奇特的了。对了,大师既非密宗黄白红三教,那你这一门究竟该如何称呼?”易士奇问。
  “笨教。”活佛答道。
  易士奇吃惊不小,原先研究藏密文献书籍时,自己曾对湮灭了数百年的西藏笨教感到好奇,但始终找不到他们近代活动的迹象。
  笨教是古代吐蕃原始巫教,发源于林芝,年代已无从考证,盛行时分本地、外来和窜易三派,黑笨、白笨两支,早期但以祷神伏魔为人禳病,并多有通灵人,喜占卜、幻术,崇敬鬼神、精灵、魂魄、命运、道数等。当年莲花生大师曾于林芝县的笨日神山上与笨教教徒有过一番恶战,战败方的笨教从此一蹶不振,逐渐淡出历史,雪域高原终被外来宗教——印度传来的佛教所统治。
  “大师原来是笨教,西藏的本土原始自然宗教,近代以来,江湖上已绝少听到了。”易士奇景仰道。
  “小老弟,我教数百年来默默无闻,想起来怎不叫人心酸难过,我们崇尚自然、原始,与天地和谐相处难道不应该?我们自食其力,从不要信徒供养有什么错?如今,贫僧颠沛于中原,想物色一个衣钵传人而不可得,莫非上天真的要绝我笨教?”格桑活佛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易士奇瞧着于心不忍,只得劝解道:“大师,中原人半个世纪以来受无神论影响较深,加之汉传佛教的日益商品化,人们已经对宗教的动机产生了怀疑,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我看大师不如前往滇西北一带走走,那里民风淳朴,或许有收获呢。”
  “我要回哀牢山。”岩黑醒了。易士奇抬头望去,原来天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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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把五毒蛭怎么了?”岩黑诧异的说。
  “已经清除了。”易士奇没好气地说。
  “你,你杀了它!”岩黑叫道。
  易士奇没有回答。
  “你这个刽子手!你竟然杀了它,它和我风雨同舟了几十年,情同手足啊,你知道么,它曾是一条那样多愁善感的虫子,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呜呜……”岩黑竟然伤心的哭泣起来。
  易士奇望着地上的那一摊粘糊糊的东西,不知说什么好。
  “小兄弟,你在同谁说话?”格桑活佛奇怪道。
  “我的脑子里附上了一个邪灵,一到晚上就出来,我在同他对话。”易士奇解释道。
  “我不是邪灵!”岩黑抗议道。
  “让我来看看。”格桑说着伸手按住易士奇脑门,一股热力直透颅内,须臾,点了点头。
  “可想把他清除掉?”活佛问。
  “当然想了,大师有办法?”易士奇回答道。
  “你不能这么做!”岩黑极力反对的声音。
  “你听说过密宗的灌顶吗?”活佛问。
  易士奇想了想,说:“书本上看过,所知不多。”
  活佛说道:“灌顶最初来源于印度,印度国王的太子在继承王位之时都要举行一个仪式:取四大海的海水放于一个宝瓶内,浇洗于太子的头顶,于此仪式之后正式成为国王。这就是灌顶的原意。《大幻化网总说光明藏论》中云:“依甚深之密咒灌顶仪轨,即能驱散或洗净弟子之三门及平等俱之诸障垢,于自相续中注入或种植能显现智慧之力,并令成熟四金刚也。”意思是,灌顶可以驱除罪业和邪灵。在密宗的实践上,必要时上师可以酌情强行灌顶。”
  “这么说,灌顶可以驱除我脑子里的岩黑的生物磁场?”易士奇说道。
  “何止驱除,实际上就是消灭,杀死邪灵。”活佛道。
  “我不要!”岩黑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凡灌顶必先成为我门下弟子,密宗是不能给外人灌顶的。”活佛盯着易士奇的眼睛,他试图再次的劝诱。
  易士奇想了想,淡淡一笑,说道:“大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易某这辈子只想做一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我也想好了,下一步我将要去哀牢山和苗疆,把属于别人的东西还给人家,”他转过脸去,情意绵绵的望着小华说道,“至于乌蒙山那边的命案,有政府,有公安局管着,我又何必卷入太深?我要每天同小华坐在深圳湾看海,休息时与小华去品尝粤菜,平安就是福,对吗?”
  小华含着眼泪,深情地看着易大哥……。
  唉,格桑.仁波切长叹一声,似有无尽的惆怅……。
  易士奇坚定的目光望着活佛。
  “好吧,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将你脑中的邪灵转移到其它的物体上。”活佛说道。
  “大师是说有办法将岩黑的生物磁场转移?”易士奇立刻兴奋起来。
  “是的,但需要你脑中的那个岩黑配合才能成功。”活佛解释道。
  “喂,岩黑,你听到了吧?你愿不愿意?”易士奇言语恳切之极。
  “我不愿意。”岩黑一口回绝。第五十一章
  “岩黑,你在我身上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我对你总的感觉还是不坏的,你和岩坎一家人的恩恩怨怨实在难以区分谁对谁错,毕竟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想想你都已经死去几十年了,又何必始终耿耿于怀呢?你的生物磁场尽管与我的磁场在嫁接,不必担心七七四十九天之期,但始终是我强你弱,最后恐怕你就根本不复存在了,或许我只有在梦中才能找到你。与其如此,还不如按照大师的办法,转移到别的生物体上,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易士奇坦诚的说道。
  “这,要看转移到哪儿了。”岩黑嗫嚅道。
  易士奇将岩黑的意见转达给了格桑活佛。
  “根据笨教对自然的理解,世间万物皆有灵,就是你说的生物磁场了,只不过植物的简单而动物的复杂,这种灵用某种特定的方法是可以使其相互转化的,这与佛教的投胎是本质完全不同的。你可以问问他,是愿意转移到动物身上呢,还是植物?”格桑说道。
  “我想转移到人的身上,最好是个漂亮的女人。”岩黑憧憬道。
  “不行,因为岩黑的生物磁场很弱而且又不完整,往人身上转移会出现与你身上相同的情况,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全丧失了自我,被覆盖掉了。”活佛对易士奇解释道。
  岩黑想了想,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什么动物寿命长些?”
  “乌龟。”活佛一口断定。
  “我不喜欢,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说这也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岩黑思索着说道。
  “大师,他还未决定下来。”易士奇对活佛道。
  “也好。”活佛颌首道。
  “小兄弟,施展移灵大法之前,你需要先了解时轮密法。‘时轮’是指大千世界和生命在时间中的生灭规律及修炼方法和终极目的。”格桑对易士奇说。
  易士奇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深奥的藏密要义,不仅对笨教又多了几成敬佩。
  活佛接着说:“时论分外轮、内轮和别轮。外轮是指天地时间周期,以年为‘时’,日行12宫,周而复始,流转不息,形成四季交替,万物的生灭。内轮指的是人体的气脉循环周期,以一昼夜为‘时’,诸气运行12轮,形成人体的新陈代谢和生死交替。
  别轮,就是改变上述两种世间生死规律的修持方法和终极目标,也就是——移灵大法,对外称之为:无上瑜伽。”
  易士奇点点头,说道:“世界著名的科技史权威李约瑟说过‘现代科学的成就不能成为古代科学成果的最后审判庭,因为科学发展还没有到头’。今日听大师所讲的时轮密法令在下耳目一新,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其实就是当代哲学中的‘测不准定律’。人类发展到现在,对天地宇宙,对自然界,对植物、动物甚或人类自身都还很不了解,我们真的不知道除了我们所处的这个三维空间之外的多维空间,我们到现在仍然看不见,摸不着占宇宙70%的暗物质究竟是什么?当代物理学、化学解决不了的某些疑问,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在青藏高原的原始宗教中窥到了端倪。”
  格桑活佛对易士奇这番话也是敬佩有加,不住地微笑和点头。
  “请问大师,笨教中身负移灵大法的修行者是称呼仁波切呢还是苦行僧?”易士奇好奇的问道。
  “瑜伽行者。”活佛回答。
月色迷离,大家踏着斑驳的月光在林间穿行,翻过了一道山梁,前面的山路向下蜿蜒,这就是秦岭的北坡了。
  易士奇的毒蛭解了,小华是格外的快活,走起山道来身轻如燕,竟然把活佛都甩在了后面。
  三更时分,他们来到了秦岭山区的一个水库边,远处是一个集镇,隐约透出点点灯火。走了大半夜,易士奇是又累又饿,于是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再也不肯走了。
  “小兄弟,再坚持一会儿就到集镇了,镇上就有吃的了。”格桑活佛鼓励道。
  易士奇摇摇头,喘道:“我真的走不动了。”
  晚秋夜深霜重,水边更是凉风习习,易士奇接连几个寒颤。活佛找来些枯枝叶堆放在地上,然后双掌运足真气,掌心挨着枯叶,不一会儿,那枯叶燃了起来,添上枯枝,烧起了篝火。
  篝火顿时带来了温暖,望着噼噼啪啪的火苗,易士奇咽着吐沫说道:“这要是有点野味烤就太棒了。”
  “易大哥,你饿了,我去找点东西来烤。”小华知道易士奇今天折腾得够呛,身体虚弱,便准备进林子找点吃的东西。
  “危险,别去。”易士奇喊道。
  “我不走远。”小华回答着已经跑进了树林。
  小华蹑手蹑脚的在黑暗的树林里边走边听,突然她笑了,仰脸盯住了一株高大的松树,只见她略一下蹲,随后身子暴长,嗖的一声窜上了十余米高的树梢,伸出纤细的小手,从一个树巢中拖出来两只松鸡……。
  易士奇望着小华笑眯眯着的拎着两只松鸡走过来,惊讶得叫了起来:“哇!你真行!”
  “我去湖边拾掇一下,马上就来。”小华蹦蹦跳跳的跑到水边,轻轻扭断了松鸡的脖子,扯去锦毛,纤细的手指插入鸡腹,拽出内脏,然后洗净。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啼哭。
  小华放下松鸡,循着哭声找过去,她在一条水泥便道旁边的石凳上,发现了个蓝色布包裹,里面躺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易士奇添上几把枯枝,篝火烧得旺旺的,远远望见小华又是喜盈盈的怀抱着一个布包裹走来。
  “这又是什么?”易士奇惊讶的问道。
  小华喜滋滋的捧着布包裹,说道:“看,我找到了什么?”
  蓝色的布包裹里面,那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婴儿紧闭着双目,苍白的小脸有气无力地张着嘴,欲啼而无声。
  “这孩子快要死了,待贫道输点真气与他。”活佛慈悲的说道。
  格桑活佛手掌心隔着布包裹将真气稍稍输进少许,“哇”的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起来,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的悦耳。
  易士奇看着孩子的脸色渐渐的红润,关切的说道:“这孩子刚出生就被人抛弃,为什么?”他解开了包裹,惊讶的发现这是一个身有残疾的男婴,孩子只有一条右腿,左腿发育不全,不及右腿的一半长。
  “原来是个腿部残疾的男孩,做父母的竟狠心将他抛弃,真是够可怜的了。”易士奇叹道。
  “他太可怜啦。”小华摸着男婴的小脸蛋,泪水滴落下来。
  “我要他。”岩黑道。
  “什么?”易士奇没有听清。
  “我说我要转移到他身上去!”岩黑大声说道。
第五十二章
  易士奇郑重地对格桑活佛说:“岩黑决定了,他要移灵到这个残疾的弃婴身上。”
  “善哉,”活佛抚掌道,“天意呀,岩黑残缺的磁场移植到婴儿身上应该是毫无问题的,这孩子将来尽管身体残缺,智力却是非凡啊,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小华闻言大喜,忙怂恿格桑活佛快点施法。
  格桑活佛眼睛直望易士奇。
  易士奇心下明白,说道:“大师施法吧,这孩子我们收养了。”他回眸望小华,小华给予肯定的目光。

 活佛点点头,道:“告诉岩黑,移0灵将会打破内外时0轮原0有的时空,贫道的罡0气,也就是小兄弟所说的生物磁场,会探测岩黑的磁场,请他必须给予配合,要屈服顺从于贫道的磁0场0频0率,千万不可抗拒排斥。一旦施0法开始,一个时辰之内便不能中0断或反悔,现在还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有话说,”岩黑马上声明道,“你们既然收养我,我非常感谢,但你们必须做到,一不能无缘无故给我断0奶,二则要及时清理我的粪便,三不能因为我毫无反抗能力就可以随便打我,能做到吗?”
易士奇说给小华听,大家都笑了。易士奇笑着问道:“可以开始了么?”
  岩黑回答:“吃完松0鸡0吧。”
  鸡叫三遍时,东方已显出晨曦,移0灵0大法开始了。
格桑活佛打坐在中间,左手五指按压在易士奇头顶五大莲花梵穴上,右手因男婴的头顶太小只得将掌心整个贴在上面。
  活佛运起了笨教最神秘最不可思议的别轮大法,他发动左脉罡气(直立于人体脊椎左侧),自海底轮(肛前二指)升起,经左臂向前到掌、指,直透易士奇顶轮五梵穴,感应其颅内岩黑的微弱磁场。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罡气找到了被挤在角落里岩黑的磁场,活佛加大了罡气的力度,一点点的将那微弱的磁场叠加在了自己的罡气上,然后轻轻拽出。
别轮大法最难的就是穿透内外轮时空的壳,这不但需要施法者的功力深厚,而且还要相当的技巧与应变能力。这壳是时空的墙,相当于道家太极图中的分隔阴阳的那根太极弦,只要突破了那根弦,水火既济,阴阳交融,就可变有极为无极了,可是数千百年来,堪破太极弦的又有几人?
  笨教的移0灵大法则化繁为简,将包罗万象的太极弦化为内轮和外轮,以极精纯深厚的罡气(磁力线)由两轮的轴心点上一举穿透时空之壳。通俗的两者相比,太极弦毫无着力点,阴阳交替,循环往复,无穷无尽,无止无休。而内外时轮无论怎样旋转,如何缤纷乱象,其轴心是恒定的,罡气以直线进入,瞬间穿破二轮时空,完成移0灵。
  活佛将叠加在罡气上的岩黑磁场抽离了易士奇的大脑,由沿左脉回到海底轮,再由右脉沿右臂输往婴儿体内。
  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集镇上三三两两的晨练者遛弯来到了水库边,他们惊奇的发现一个红衣喇嘛坐在地上,一手按在一青年人头顶上,另一只手则奇怪的扣在了一个新生婴儿的头上,三人均紧闭双目如泥塑般。
  这肯定是某种邪0教在残害婴儿,晨练者们议论纷纷,进而义愤填膺起来,但无人敢于上前,于是有人掏出手机,拨打了110报警。
  此刻,活佛已凝聚全身罡气为一线,正在为穿透时轮做最后的一击。
  一辆警车呼啸着来到了水库边,两名警官手持电警棍向他们走来。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年轻点的警官喝问道。
  格桑活佛真气运行正到要紧关头,此刻岂容分心,他充耳不闻,集中罡气于一线,意念着力时空轮轴之上。
  警官见他们不理不睬,不由得拉下脸来,正欲发火,小华迎上前来。
  “警察叔叔,我们是一起的,他是深圳大学的老师,这位是西藏来的活佛,他们现在是在抢救一名婴儿。”小华对警官解释道。
  “抢救婴儿?这婴儿是哪儿来的?他的父母家人呢?”年长些的警官提出疑问。
小华只得实说:“这是我们昨晚发现的弃婴,发现时已经快要死了。”
  人群在大声的议论,这个说八成是邪0教,那个说采童补阳,还有的信誓旦旦说那是个假喇嘛,上次就在这集镇附近转悠过,总之七嘴八舌,不一而足。
  警官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说道:“我们先看看这个婴儿。喂,老和尚把手拿开。”
  见红衣喇嘛没有反应,那警官伸手就去拉他的手臂,不料刚一挨到其皮肤,便被一股很强的力给弹了回来,而且手指如过电般麻酥酥的。
  “老和尚还挺邪门!”青年警官怒从中来,手持电警棍,揿动开关向前一击……。
  上百万伏高压瞬间传入格桑体内,远远高于活佛的生物磁场电流,使得凝成一线的罡气蓦地增强了千百倍,一举穿透时轮之壳。
  活佛哈哈一笑,撤掌站起身来,那边婴儿“哇”的一声啼哭起来。
  “多谢警官相助。”格桑活佛双掌合什。
  小华赶紧抱起婴儿,婴儿面色红润,啼声响亮,呼吸有力。
  易士奇上得前来,取出深圳大学的教师工作证,表明自己的身份。警官怀疑的目光盯着他,并讯问其深圳大学的老师来此地做什么。
  “旅行,横穿秦岭中段的徒步旅行。”易士奇解释道,并叙述了昨夜于水库边捡到濒死弃婴以及大师用气功抢救的事情经过。
  警官打开布包裹,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那弃婴果然是个重度残疾。
  “你们一起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警官吩咐道。
  易士奇等人被塞进警车,一路响着警笛,来到了集镇上的一个小公安派出所。
  易士奇、格桑和小华被分别录了口供。
  “这孩子你们不能带走。”警官严肃的说。
  “我已经决定收养他。”易士奇郑重其事说道。
  “那也不行,弃婴的收养需要民政部门处理,手续也需要他们来办理。”警官如实相告。
  “那我们马上去民政部门办理。”易士奇焦急说道。
  “急不来的,民政部门要先为弃婴体检,喂养观察,还要调查领养人的家庭状况、经济收入来源,领养的目的等等,还要收取一笔费用,全部办好的话,少说也要三个月。”警官解释道。
  “什么,三个月!那可不行,您就行个方便吧,我们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孩子啦。”易士奇哀求道。
  “你说你还是个单身汉,你就这么急切的想要这个婴儿,究竟有什么目的?”警官立即怀疑起来。
  “他和我们有缘,我们都喜欢他。”小华接上来说道。
  “冥冥中注定他俩是这孩子的再生父母,请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吧。”格桑活佛对警官劝诫道。
  “哼,一家人?若是这弃婴能叫他一声爸爸,我就放人。”那警官不愿意再纠缠下去,索性耍起刁蛮来。
  “爸爸!”那出生不久的婴儿睁着明亮的眼睛,张着小嘴喊着……。

呵呵,刚生下的小孩会叫爸爸,看这个警官怎么办,有意思

那警官瞠目结舌怔住了……
  小华一下子扑到孩子身边,连同布包裹抱起,激动得热泪盈眶,滴落在弃婴粉白娇嫩的脸上,那男婴狡黠的眨了下小眼睛,小华心中一乐。
  易士奇歉意地望了警官一眼,带着小华和孩子与格桑活佛扬长而去。
  不可能啊,那婴儿明明是刚出生不久呀,邪了,那警官还坐在那儿想不通。
  大家的肚子咕咕响,于是来到一面摊前每人要了碗牛肉面,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我要吃奶。”细微稚嫩的声音,小华低头一看,那婴儿正睁着一对黑眼睛盯着她的胸部。
  他们来到镇上的一家超市,买了一箱盒装牛奶,婴儿吃饱睡去了。
  “小兄弟,此镇东就有一个小火车站,你们下一步准备去哪儿?”格桑问道。
  易士奇望了小华一眼,说道:“我们如今有了个孩子,想回到学校去,但要绕道胶东老家一趟,让我母亲见一见这孩子。”
  小华闻言点了点头。
  “敢问大师今欲何往?”易士奇说道。
  “唉,继续云游天下,物色我笨教传人。”活佛叹道,面现惋惜之色。
  易士奇看在眼里,岔开话题道:“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一直想问问您。”
  “请讲。”活佛望着他。
  “郑隐古碗应是拜尸教之物,不知大师为何对其礼拜有加?”易士奇问道。
  格桑活佛沉思半晌,说道:“小兄弟知道东晋葛洪吧?”
  易士奇道:“知道,葛洪是中国古代自然科学的鼻祖,他的丹砂制水银法是世界化学史上第一例分解化合试验,他采用疫苗治疗狂犬病比西方早了1000多年,他又是道家思想之集大成者,西方人称他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化学家。”
  活佛道:“葛洪信奉自然,推崇道法自然,他的徒弟郑隐你又知道多少?”
  易士奇摇摇头道:“知之甚少。”
  “郑隐也是旷世之才,他的九字源更是惊世骇俗,是自然界的至高秘籍,远胜于释道儒法,不过外人难窥其皮毛啊。”活佛景仰道。
  易士奇回忆道:“葛洪好像曾在《抱朴子.登涉篇》中提到过什么九字源。”
  “不错,后来郑隐从其师的九字源中悟出了一番道理,这也是葛洪所始料不及的,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是定数。”活佛说。
  “如此说来,郑隐的九字源与大师的笨教都是悉悉相通于自然,彼此也有共同点了。”易士奇道。
  “正是。”活佛一脸的严肃。
  易士奇点点头,道:“郑隐的确是一代高人,可惜历代史书上却把这个人遗忘掉了。”
  “他创建了极其神秘的拜尸教,据说在云贵高原一带发展甚速,不知怎的又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而且这一消失就是1600多年。”活佛说。
  “这么说,失踪了十六七个世纪的拜尸教又重出江湖了?”易士奇问道。
  活佛点了点头,道:“这骨碗就是信号。”
  “为什么?”易士奇不解的说道。
  活佛道:“它是拜尸教的第一圣物,郑隐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

难怪此碗盛的水都有祛除五毒蛭的功效,若不然,乾隆爷又如何看得上眼?易士奇知道,要想骨碗有功力,须得于郑隐死后七七之内,当然是越早功力越强,趁他遗留的生物磁场还未散尽之前设法储存在天灵盖内,这样以此天灵盖骨制作的碗才具功效,否则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骨头而已,用于祭祀凭吊可以,用来降魔除妖则丝毫没有用处。郑隐毕生的生物磁场都集聚在骨碗之中,那可是石破天惊的啊,里面定另有其它特异的功能。

  “怪不得大师敬拜骨碗,确该如此。”易士奇点头道。

  “此碗作为拜尸教头号圣物,肯定不只是因郑隐的头盖骨之故,目前看到的已经有解毒之效,你且收好,以后慢慢研究,但决不可为外人知。”活佛再次叮嘱道。

  他们边说边走着,前面来到了这个秦岭山区的小火车站。这是一座典型的山区小站,票房的样式已经老旧,月台的围墙刷着白灰,寥寥无几的旅客,一条清澈小河,河中到处都是圆圆的大卵石,对面的大山耸立,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易士奇嘴里哼出两句诗来。

  “易大哥是在作诗么?”小华抱着孩子问道。

  易士奇笑道:“秦岭山脉自古交通不便,我想起了唐宪宗时为了一段释迦牟尼小指骨险些杀掉大文学家韩愈,那韩愈被贬潮州途径秦岭时冷落凄凉的心情。同样我今天怀揣乾隆爷的一段指骨和郑隐的头骨碗,口袋里装着天下第一毒蛊,怀里抱着一个小巫师,与小华在此地候车,与当年韩侍郎的心情真是迥然不同啊。”

  活佛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有没有想好给这个婴儿取个什么名字?”

  易士奇道:“还是叫岩黑吧。”

  小华听到点点头,也表示赞许。

  “大师若是没有其它紧要事,不如和在下做伴一起南下广东,深圳是个移民城市,全国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兴许可以物色到中意的人选呢。”易士奇建议道。

  小华也接道:“是啊,活佛一起去,多一个熟人说说话多好。”

  活佛道:“此地西北方向去法门寺不远,贫僧一直想去看看,日后贫僧当去广东罗浮山,当年郑隐也是从那里失踪的,到时候再顺路探望小兄弟。”

  格桑活佛本是云游四海的苦行僧,行事洒脱,告辞二人便绝尘而去。

  “活佛是个好人。”小华惋惜的说。

  “是啊,雪域高原上默默无闻的笨教竟也如此乐于助人,近山者仁,近水者智,真是不假啊。”易士奇说着想起了终南山,又摇了摇头。

  格桑活佛将要去广东罗浮山,郑隐当年失踪的地方,他难道也是要去追踪拜尸教?青虚道长留言也是去追踪拜尸教,一去十年都没有消息,自己回到深圳后,要不要上报登寻人启事呢?还有山阴村,也不知王警官他们有没有捉到真凶,兰教授是否有新的发现。唉,还是尽快早点返回深圳吧,大学老师这个职位对于他和小华,还有孩子,都是太重要了。

  “易大哥,你在想什么?”小华看见易士奇紧缩眉头,关切地问。

  易士奇正想回答,被一急切的稚嫩童音打断:“妈妈,我屙了……”
第五十四章
  东行的列车上,旅客们都喜欢这个可爱的宝宝,宝宝讲话不多,带有西南口音,但每每都是切中要害。尤其是看到对面座位上的一对青年人啃烧鸡的时候,宝宝竟流下了口涎。
  “老是喝牛奶。”宝宝盯着小华的胸部,不满意的说,这句话引起了旅客们的哄堂大笑。
  日夜兼程,第三日早上终于赶到了蓬莱。
  母亲见到儿子回来,并带来个怀抱婴儿的漂亮姑娘,起先是惊愕,随即欢喜起来。一会儿拽着小华的手,嘘寒问暖,一会儿又抱着宝宝转来转去。
  易士奇告诉母亲,孩子是捡来的,身体有残疾,他与小华还未成亲,但他俩已经决定了收养这个可怜的弃婴。
  母亲说,既然捡来就是缘分,她愿意照顾这孩子。
  易士奇则劝母亲离开老家,到深圳去帮他带孩子,这次母亲没有拒绝。
  潮水乡就在黄海边,从家里到海边不过两三里路,阵阵海风吹来,略带咸涩的味道,小华第一次来到海边,嗅到大海的气息,兴奋莫名。
  “去吧,带小华去赶海,刚刚退潮。”母亲慈爱的说。
  “我也要去,奶奶。”宝宝开口说话,小嘴又甜,把母亲吓了一跳。
  “这孩子说话早,挺聪明的。”易士奇赶忙解释,他不想告诉母亲实情,以免她理解不了。
  黄海边,潮水退去后裸露出来大片的的海滩和礁石,礁石缝隙中就有许多的牡蛎。易士奇教小华用铁铲凿下一个个的牡蛎,又到海滩上去挖蜆子,小华将这些战利品一一装进了篮子里,开心的合不拢嘴。
  宝宝也是瞪大了眼睛在看,这可比哀牢山的黑水潭大多了。
  午饭时,这些煮熟的贝类盛了两大盆,小华从来没吃过海鲜,这下可是大快朵颐。
  易士奇告诉宝宝,它的肠胃还没有完全发育好,这类食物还无法进行消化,宝宝扭过脸去不理他。
  收拾好东西,两天后他们启程南下广东。
  深夜,月色凄凄,树影婆娑,终南山上重阳宫,掌门白云道长正睡在床榻之上,窗棂斑驳,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飘然而至。
  白云道长猛地惊醒,定睛细看,忙不迭的翻身下床,倒地便拜:“不知青虚师叔驾到,有失远迎。”
  黑衣老者背负双手,冷冰冰道:“我那徒儿来过了?”
  白云道长后背发凉,战战兢兢回答:“是,师叔的信也给了他,他身负五毒蛭蛊毒,我与白松以秦岭神鳖极力救治,终不得医,后与同来的小丫头一起不知所踪。”
  “哼,若不是看到你们找回来本教圣物朱蜮,我定一掌毙了你,好自为之吧。”青虚说罢转身而去。
  白云道长恭送出门,庭内月光清彻,已然不见了踪影
黄昏时分,终于到家了,易士奇打开了自己位于深圳湾的宿舍房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母亲轻轻的放下宝宝,四处打量,见屋里屋外邋遢不堪,直是摇头。小华忙开始打扫卫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屋子整洁一新。

  夜幕降临了,深圳湾里渔火点点,海风轻佛,空气湿润,景色美极了。

  “对面就是香港了,抽空我带你们去逛逛。”易士奇对母亲和小华道。

  “今晚我们吃粤菜去。”易士奇高兴的带着她们来到了南头一家有名的海鲜酒楼。

  “中国八大菜系中以粤菜最为清淡鲜美,用料奇而且杂,海鲜是必不可少的珍品,鸟、鼠蛇、虫皆为佳肴。选菜还讲究鲜爽滑嫩,夏秋清淡,冬春浓郁。有很多内地人吃了粤菜后就不愿意再离开广东了。”易士奇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晚餐点的菜有三蛇龙虎会、葱姜花蟹、蚝油鲜菇和清蒸石斑鱼。

  “这是三种蛇的肉,有眼镜蛇、金脚带蛇和过树榕蛇,广东人称之为龙。”易士奇边吃边解说着。

  “这是什么肉?”小华用筷子夹起一块红扑扑的肉来。

  “果子狸,山中一种吃果子的小动物,也叫花面狸,广东人叫它为虎。”易士奇道。

  “我们乌蒙山也有,叫白额灵猫。”小华说道。

  “奇儿,咱们不应该吃这么多的动物,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下次千万不要再这样了。”母亲放下筷子责备儿子。

  “是的,妈妈。”易士奇答应道。

  “易老师!你回来啦,一直都找你不着,问教务处说你在贵州出了点什么事,可把我急坏了,这两位是……”正对着的包房里走出的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见到易士奇大喜,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妈妈,这位是我的同事刘老师,”易士奇转过身来介绍说,“这是我母亲,这是我……她叫小华,我们刚从山东老家回来。”易士奇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介绍小华。

  “大婶你好,易老师别瞒我,这孩子……你是不是在老家已经成家了?哈,连嫂子也不让叫一声?”刘老师是东北人,性格直爽出了名的。

  “这孩子……”易士奇面红耳赤。

  “喂,兄弟,别不好意思了,有笔买卖做不做?和往常一样,我二你八。”刘老师压低声音说。

  “当然做,最近开销挺大。”易士奇应允道。

  “好,顾客就在里面,我去请她出来。”刘老师一拍易士奇肩膀,径直走进那间包房。

  母亲年纪虽已不小,但听力却很好,她对儿子说道:“奇儿,你是老师,怎么还同人家做买卖?你可不能走歪道啊。”

  “妈妈,不是的,我是帮别人相宅看风水挣点钱的。”易士奇解释道。

  这时从包房里走出一行人,刘老师走到易士奇面前恭敬的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说的我们学校的风水大师易士奇老师,易老师在深港两地堪与界是赫赫有名,”他转身指着站在前面的一位身穿高档时装,举止文雅的中年漂亮女性道,“这位是……”

  “我是香港梅奇化妆品公司的总裁梅姬,久仰易大师之名,幸会幸会。”那丰腴白皙满面春风的中年女性打断了刘老师的话,直接自我介绍并向易士奇伸出手来。

  易士奇握了握手,说道:“你好,梅小姐,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梅姬嫣然一笑,说道:“若是不妨碍你们的聚会,可否到包房一谈?”说罢转身率先走回包房内。

  易士奇同母亲和小华匆匆打了个招呼,也走去包房。

  小华怀中的宝宝压低声音说:“妈妈,要小心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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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品介绍

【规格】:100克/袋
【成份】:100%魔芋胶

【包装】:无菌纯铝箔包装
【功效】:清肠\瘦身\排毒\治便秘


【关于魔芋胶】:

小店所售魔芋胶共分成二种:

第一种,低粘性魔芋胶,单价:14元100克,在冷水中不能膨胀,在冲泡时需要用一点点的凉水拌开后,再加入沸水,水温要高,如果不高可以在微波里面转下,或是加加热,冲泡出来是透明的糊状.

第二种:高粘性魔芋胶(出口级):单价:24元100克,专业出口,高粘性,在冷水中就可以膨胀,葡甙聚糖的含量很高,饱腹感极好.

二者相比较,高粘性魔芋胶的效果是最好的,低粘性魔芋胶的口感是最好的.

亲们在选择时注意看下后,再拍呵.

【产品介绍】:

   魔芋有特殊的药用作用,据《本草纲目》记载,2000 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用魔芋来治病。古之记载:“其性寒、味辛、含生物碱有毒,捣碎,以灰汁煮成饼, 五味调食,主消渴。生吃刺喉、出血。主治痈肿、丹毒,汤火伤。”近几十年来中外有关学者研究报道其有降胆固醇和中性脂肪、抗糖尿病、降血压与通便等药效作 用,因此作为一种保键食品在中国、日本与东南亚地区流行。魔芋中所含的大量的葡甘露聚糖是最理想的膳食纤维,对防治结肠癌、乳腺癌、高血压、糖尿病、肠胃消化系统的多种常见慢性疾病有显著效果;魔芋食品低热、低脂、低糖对预防肥胖症和减肥效果显著。由此可见,魔芋是一种“ 天赐神药”,食用有百利而无一害。

1、血液的净化剂:由于魔芋葡甘聚糖能有效抑制小肠对胆固醇、胆汁酸等脂肪分解物质的吸收,促进脂肪排出体外,减少脂肪、胆固醇进入血液,降低血清中甘油三脂和胆固醇总量,因此可起到预防高血压、高血脂和心血管疾病的作用。据有关资料记载,若每天人体服入3克魔芋葡甘聚糖(均为三次服入),并坚持长期食用,即可达到上述效果。

2、胃肠道的清道夫:大量研究表明,魔芋特有的束水凝胶纤维,可以使肠道保持一定的充盈度,促进肠道的生理蠕动,使粪便软化,加快排便速度,减轻肠道压力,解除便秘之苦。

3、肠癌的克星:魔芋特有的束水凝胶纤维,能促使肠道内重金属元素及食物毒性物质迅速排除,减少有害物质与肠壁的接触时间,阻止肠道对这些物质的吸收,清除胃、肠、胆囊中的滞留物,有效降低结肠、直肠中有害细菌感染的概率,是理想的防癌保健食品。

4、糖尿病患者的福音:由于魔芋葡甘聚糖的粘度很大,增强了消化道内食糜的粘性,延缓了胃腔内食糜糊的滞留时间,并在肠壁形成保护膜,有效地抑制血糖值和尿糖值的上升。国内外专家研究证实,魔芋食品是糖尿病人的一种较为理想的食品,有降低血糖、改善症状、控制病情的效果。

5、健康者的最佳食品:魔芋中的“海曼纳”物质,使人食后有饱腹感,从而减少人们摄入食物的数量和能量消耗人体内脂肪,有利于控制人的体重,达到自然减肥效果。健康消费者经常食用,能保持健美体态。

6、补钙:100克魔芋天然食品中含钙约43毫克,更重要的是其所含之钙成份极易溶解被人体吸收,此富钙佳品亦当属补钙首选。

7、平衡盐份:魔芋具有调节或平衡体内盐份之功效。(营养学证明,人体每天摄取盐份应维持在10g以下)。

8、排 毒:其丰富的植物纤维素,帮助活跃肠道功能,加快排泄体内有害毒素,预防和减少肠道系统疾病病变发生率。

9、洁 胃:大量可溶性植物纤维促进胃肠蠕动,可减少有害物质在胃肠、胆襄中的滞留时间,有效地保护胃粘膜,清洁胃壁。

10、减肥作用:美国Walsh用双盲法肯定了魔芋的减肥作用。华西医科大学研究结果对这一作用进一步证实:食用魔芋精粉30天 ,体重下降率为78.4%,下降幅度为0.5~ 4.7公斤。魔芋食品中的膳食纤维在胃内的充盈作用,增加了饱腹感,同时可以减少产热营养素的吸收,可以达到预防肥胖和缓慢减肥的目的。人体实验表明,举重运动员在不限制饮食及饮水的情况下服用16%魔芋食品,3天减重2.45公斤(为原体重的3.2%)。

附!质量差魔芋胶和好质量魔芋胶对比图!









淑芳阁严重承诺:

1.价格是不便宜的(想买廉价产品的请绕道,价格低了保不了质量)

2.包装不是最精美的(我们的JMS要的是效果,不是华而不实的包装)

3.产品三证齐全,有检测报告(绝不是“篡”出的无保障品)

本店主向各位MM保证,本店的魔芋胶是淘宝上最好的,绝对的正品!购买多件只收一次邮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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